宴會結束後,博夫人帶着博彤仨人出宮。回府後,博夫人問:“你怎麼了,又氣咻咻的模樣?”
“沒什麼。”博彤說。
安璇和安媛姐妹已經告退,堂上隻餘下姑侄二人。“如今老太妃回宮,慶親王已無有挂礙,先前籌劃的事情可以再繼續起來了。”博夫人說。
博彤默然無語,過一時問:“姑姑打算怎麼做?”
這正是博夫人躊躇之處。說起來,外人看她們與慶親王同屬一班,都是皇親國戚,往來該頗為緊密,實際上這麼多年,博夫人鮮少與慶親王有往來,丈夫安佑身為百官之首,更不可能主動與親王有交集。這幾年間大都在宮宴上偶然相遇,宮宴結束,便難以再有來往。
“當時你不該離席的,若能抓住機會與慶親王攀談幾句,興許就多了一個日後往來的由頭。”
博彤沉默,過一時說:“其實今日,我與慶親王有過交談。”
博夫人沒想到還有這一節:“當真?你們說了什麼?”
“沒什麼,隻是他略微為當初爽約緻了一回歉。”
“然後呢?”
“沒了,就說了幾句話而已。”
博夫人頓失所望,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他既然緻歉,你就該委婉表達自己的委屈。你訴了委屈,他才有機會進一步表達呵護和補償啊。”
她真是後悔萬分,自己這個侄女仗着容貌恣意慣了,于這些心機手段真是半分不懂,她該提前想到這一點的。
不知道為什麼,姑姑這句話讓博彤莫名湧起一種燒灼感,她轉過頭,似在忍耐,好一時才說:“先前姑姑不是說過,要讓他主動,這件事成的可能才大些。我并沒有拒人于千裡之外,若他有心,自然會有下一步。”
博夫人簡直歎氣:“你這是緣木求魚,刻舟求劍!縱使要他主動,你也該先引導。你不引導,他如何知道主動?”
博彤垂下眼眸,這樣的神态裡有一種不甘不願。博夫人見不得這樣的神情:“你不要覺得委屈,更不要覺得難堪。想做成一件事,哪有那麼容易?想攀上一個高位,就該絞盡腦汁,竭力争取。不要怕髒了手,不要怕流汗出力。總有人覺得女人就該清清靜靜,優雅從容,一切自有人奉到眼前。放屁!放眼去看看男人,哪一個不是争得面紅耳赤,汗流浃背?為自己想要的東西,流汗,出力,受點委屈,算得什麼?!”
“可男人争的是高官厚祿,加封進爵,女人争到底,又争了個什麼?”博彤終于忍不住問。
博夫人詫異萬分:“女人争什麼?争高門貴婿,婚姻美滿,争绫羅綢緞,吃穿不愁,争花團錦簇,一生優容。怎麼,這些不值得争麼?”
值得,當然值得。可是,“姑姑難道不覺得,女人所争的這些東西,都太狹隘了嗎?”
“那你想争些什麼,才覺得不狹隘?”博夫人問,“也去争高官厚祿,加官進爵?你争得了嗎?”
博彤閉上了雙眼。她争不了。
見侄女啞然無聲,博夫人重重呼了一口氣。她不是個愛逞言語之快的人,更知道多說無益的道理。雖然還有話,可博彤已經鑽了牛角尖,再說下去,不過是把人逼得更尖狹偏激。
想到此,她緩和了口氣,說:“今日也是我急了,話趕話的,把你逼出了這些話。多說無益,空想也無益,我不說了,你也回罷。慶親王的事,我再想想該怎麼辦。”
博彤默然坐着,終于起身行禮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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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是想辦法,但實際上博夫人頗有些束手無策。宮宴過後一連幾日,慶親王都毫無動靜,顯然博彤沒能打動他。
“既然慶親王無意,博彤也不願,這件事不若就此算了罷,再去看看其他各府兒郎。”安佑道。
“說得輕巧!”博夫人斷然道,“要是有好兒郎,我能不去看?這不是沒有嗎?縱是有,要麼拖兒帶女,要麼家底空虛,更有甚者,倒不是看上了博彤,而是看上她背後有你,王後和神秀,這樣的人家有什麼好看?”
安佑彈着桌面:“說來說去,就是看定了慶親王。你這是強求。”
“我就是要強求!”博夫人斬釘截鐵,“不強求,我能嫁給你?不強求,紋兒能嫁給大王,成為王後?”
這不都是她強求來的嗎?!
安佑無語,搖頭一笑。難得把丈夫說得啞口無言,博夫人的得意卻并沒有持續多久,轉而又發起了愁:是她多年優遊,心計退化了嗎?當年促成博紋與大王也不過是彈指之間的事,怎麼如今到博彤與慶親王頭上就這麼困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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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莫急,總歸會有辦法的。”博王後勸道。
然而博夫人怎麼可能不急?“眼下春天已經過完,馬上就要入夏,再過得兩三月,秋季一到,彤兒就要返家,一年就過去了。一年接一年,小娘子的青春,經得幾年消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