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長的虞畫師起身拱手道:“在作畫之前,小人也有個不情之請,不知夫人能否容禀?”
博夫人看着他,微微一笑:“請說。”
“所謂畫人難畫骨,畫骨難畫神,女郎天姿國色,氣韻超華,倉促畫之,料難摹神韻于萬一,小人因此鬥膽,想請夫人與女郎多予我等兩日時間,讓我等近距離觀摩女郎風姿,成竹在胸之後,再行下筆,不知能否同意?”
這樣的要求博夫人還是第一次聽說,但細想來又覺得有道理,隻是,“不知這兩日畫師需要我們做什麼?”
“不需刻意喬裝。女郎隻需如常品茗觀書,執筆拈針,或花間散步,或曉汲清露,或臨月微歎,女郎愛做什麼,隻管如常做來,我等将從旁細細觀摩,絕不打擾女郎,也請女郎視我等于無形。”
博夫人一聽,覺得這些事并不算難為,況且自有婢女仆從跟随,不怕出事。隻是究竟行不行,還要看博彤的意思。她看向博彤,博彤知道姑姑的意思,點了點頭。
“可以。”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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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國公府。虢丹從外回來,來正院拜見母親。行禮後,她靠在了母親身旁。衛國公夫人摩挲着女兒的肩膀,問她今日和小姐妹的聚會如何。虢丹呵了一聲:“如今人人都在說親選,個個都在打聽好畫師。我嫌煩,坐了坐就回了。”
“她們都要參選嗎?”
“嗯。趙婧說她昨日才被拉着畫了一日。”
衛國公夫人聞言笑了笑,說:“你二嬸今日也過來了,問我你想不想參選。”
虢丹皺眉:“母親如何說的?”
“自然說不想。你阿爹和你哥哥如今都在軍中,這種事多少還是要有所避忌。”
虢丹放了心,說:“二嬸特意來問,是有什麼想法?”
想法自然是有的。“她說,你要是不選,她想送虢璃參選。”
虢璃是虢丹的堂妹,小虢丹一歲。
“倒是也不錯,”虢丹說,“畢竟是親王采選,我雖不能去,阿璃的身份卻正好。”
女兒向來見事清楚,衛國公夫人很贊同:“我同你二嬸說,若能選上,自然最好,若選不上,也不要放在心上。畢竟是選親王妃,要考慮的太多了。”
虢丹點點頭,她既不打算參選,對這件事自然也沒有多大興趣。
衛國公夫人卻心有所思,今日女兒二嬸過來說話,都是有女兒的人,說着就說到了兒女婚事上。她這一生,隻得了虢崢和虢丹兩個孩子,如今虢崢去了邊關,她雖擔心,畢竟遠弗能及,隻有虢丹,陪在眼前,讓人操心的也多。
“慶親王成婚之後,想來就該是大王子了。”
虢丹不意母親提起這個話題,她略有沉默,離開母親的肩頭,坐正身體,說:“母親怎麼忽然說起大王子?”
所謂知女莫若母,女兒的心事,做母親的自然清楚。衛國公夫人拉過女兒的手,輕輕拍了又拍,終于問:“你近來,與大王子相處得如何?”
“還是老樣子。”虢丹略有不自在,起身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虢丹的哥哥虢小将軍十三歲時,入東宮做了羽林郎,與大王子庾昭明相厚,虢丹也因此和庾昭明相識。數年間,虢丹成了都護城中幾乎唯一能邀請大王子庾昭明出席宴會的女郎。
所有人都對虢丹投來豔羨的目光,虢丹也不否認自己的得意,可不知為何,近兩年來,她那種得意卻漸漸暗淡下來。她心底仿佛有了一個更大的爐膛,急需更多的燃料,然而她能得到卻始終隻有那麼多。
衛國公夫人看在眼裡。她當然知道,自己女兒和大王子說到底,不過是君臣名義。她的女兒,包括她們家,沒有任何的決定權。如果說前幾年,她對女兒與大王子的往來還抱有一種隐秘的期待的話,那麼如今,随着女兒年歲一年年增加,這種期待逐漸土崩瓦解。
“大王子自小受大王重視,況且其生母先張王後又早已故去,他的婚事,我想…”
“阿娘,”虢丹倉促打斷了母親的話,她看着母親,笑得斷續,“我不急,您也别急,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