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人頭也不回地出了酒樓,謝妄之怔了一下,霍然起身,抓起司塵放在桌上的那包水晶糕大步追出去。
誰知就差那麼一會兒,那抹白影跟憑空消失了似的,他四處找不見。沿岸又找了會兒,謝妄之興頭過了,打算回去。
未想一轉身,正見一人站在一盞燈籠之下,沉默地看他。白衣墨發,長身玉立,氣質清冷如雪,便是頂上投下橘紅的暖光,也不能将他焐熱半分。
正是他找的人,白家二公子,白青崖,是他去白家遊學時認識的。
“有這麼讨厭我麼?一看見我就想走。”謝妄之眉峰一挑,笑着上前。
“……還來找我做什麼。”對方移開視線,長睫低垂,嗓音也如落雪一般冷。
“難道不做什麼,就不能找你了麼?”謝妄之哼笑了聲,把手裡的油紙包遞出去,“給你。”
白青崖站着不動,眉心微蹙:“這是什麼?”
“水晶糕啊。”謝妄之下颌微擡,示意對方快些拿走,“你不是喜歡吃甜麼?難道是我記錯了?”
“……”白青崖眼睫微顫,藏在袖中的手指輕輕蜷了一下,有些猶豫,默了會兒又問,“你買的?”
“這倒不是,朋友送的。但是我們都不吃,不能浪費,正好給你了。”謝妄之說着又将油紙包往前送了送,幾乎遞到對方懷中。
未想到,白青崖聞言面色陡沉,接着猝然伸手,狠狠将油紙包拍落在地。
那油紙包本就沒封口,水晶糕當即掉出來,一團團的撒了一地,晶瑩剔透的表面沾染塵土,變得污濁,不能吃了。
謝妄之猝不及防,見狀不由怔了一下,也沉下臉:“不吃就不吃,你幹什麼?”
“謝妄之,你還真是一點沒變。”白青崖眉心緊蹙,看他的眼神愈發冷,毫不掩飾的厭惡,“難道我是你養的狗嗎?你不要了的東西,統統丢給我。”
“……愛要不要,随便你。”謝妄之看人一會兒,氣笑了,毫不猶豫轉身就走。
等他走遠,過了片刻,白青崖半跪下身,将散落的水晶糕一個個收拾起來。
确實是朋友送的,這油紙包上除了謝妄之的氣味還有别人的,雜亂得令人惡心,跟圍在謝妄之身邊的人一樣。
他從來都不重要,可有可無。謝妄之對他的好,也從來都是一時興起,毫無耐心,比六月的雨還要随意。
這次也一樣。片刻找不到他,就不願找了。他就是犯賤才會心急到自己出來。
收拾到一半,白青崖頓了頓,還是挑揀出一個幹淨的水晶糕放進嘴裡。
……不好吃。一點也不。
*
“公子方才去了哪裡?”
謝妄之還未回到酒樓,先在半路遇見了池無月和司塵,這兩人追出來找他。
注意到謝妄之雙手空落落的,顯然将那包水晶糕送給了誰,池無月眸色微沉。
司塵也有些不高興,沉默地縮小身形坐上謝妄之肩膀,離他脖子遠了些。但過會兒又慢慢挪過去。
謝妄之本來懶得答,忽然想到什麼,嗤笑了聲道:“去喂狗。”
“……”池無月垂下眼,“公子方才走得匆忙,白家大公子來找過您,讓奴替他向公子問好。”
“嗯,本公子好得很。他還說什麼了?”
“白家于下月初開放遊學,”池無月頓了頓,微微側頭看了眼身後,見空無一物,眼眸眯起,不動聲色地續道,“白大公子詢問您是否要參與。”
世家之間通常會相互邀請,從這個意義上來說,遊學其實算是上門做客。下月初開始,算算至少還有半月。
“哦。可是他家有隻狗好兇,會咬人,太可怕了。”謝妄之笑了聲,誇張地搓了下手臂,微微提高了些音量,“你跟他說,我要考慮一下。”
“……是。”
見到投落在地的某道影子微微一頓,随後隐沒在黑暗中,池無月攥緊手指,眸色更深。
*
之後幾日,謝妄之帶着倆人在城中四處轉了轉,買了好些甜食。甚至池無月還被叫去買水晶糕,天還未亮就得去排隊。
辛辛苦苦買回來,謝妄之卻一口不吃,盡逮着過路的小孩子分出去,收獲好幾聲又脆又甜的“謝謝神仙哥哥”。
他一連分了十來天,後來有幾個孩子已經跟他混熟了,見到謝妄之就邊喊着“神仙哥哥”邊湊上來抱他大腿。謝妄之微笑應了,伸手摸了一圈圓腦袋。
與此同時,不出所料,當日在酒樓散播謠言的人都被神不知鬼不覺地處理了。衆人心照不宣,沒再把那些東西搬到明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