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白家正式開放遊學的前一晚,謝妄之要釣的魚終于上鈎了。
暮色四合,燭火幽微。
謝妄之沐浴完坐在桌邊擦頭發,面前擺着一包拆封的油紙袋,清甜的香氣混着冷淡的木香在屋中彌漫。
他今天沒去街上分水晶糕。另兩人知道他要做什麼,也隻是敢怒不敢言。
不知過去多久,半阖的窗扇忽然被人從外打開,一道白影翻了進來,站在窗下,氣質清泠如雪,一雙眼隔着道高大屏風,落在坐于桌邊的人身上。
“你倒是挑了個好時候。”謝妄之早就聞見聲音,懶散支着頭,隔着屏風與人對視,“怎麼不過來?”
“……”那道身影頓了頓,緩步繞出屏風,坐在他身邊。正是白青崖。
謝妄之忍俊不禁,伸手将桌上的油紙袋往人面前推。半途忽然停下,驚呼了聲道:“啊,差點忘了,這是我家小奴隸買的,我還嘗過了,你肯定不吃,算了。”
說着他便作勢将油紙袋拿回。忽有一隻手伸過來,抓着油紙袋邊緣将他制止。
他順勢停下,雙目緊盯着對方,惡劣地勾唇道:“怎麼,你是我養的狗嗎?我不吃了的東西你也要?”
“……”
面前人身體微僵,皙白臉頰與耳廓逐漸漫上绯色,側頭避開視線,薄唇緊抿,手卻還抓着。
謝妄之笑了聲,終于大發慈悲放過對面,輕擡下颌示意:“吃吧吃吧,就是給你的。要不是你今天才來,之前買的也給你了。”
他這麼說,白青崖反而松開手,指尖都藏到袖中輕輕蜷起來,臉頰也更紅。緩了會兒才道:“明天,你會來麼?”
謝妄之不置可否,挑眉反問道:“你希望我去麼?”
對方抿起唇,幅度極輕地點了下頭。
謝妄之哂笑,又故意道:“可是去你家遊學不能帶家仆,我的兩個小奴隸怎麼辦?”
“……”白青崖面色陡沉,才柔軟下來的眼神一下又變得冷厲,“之前那個我就不說了,你新找的,是妖。”
“我知道。”謝妄之點點頭,無所謂地聳了下肩膀,“那又如何?他又不吃人。”
司塵不屑收起額頂觸角與翅膀,不尋常的發色瞳色也标榜着他的異族身份,但凡長了眼睛,都能看出來他是妖。
不隻是司塵,池無月八成也是妖。可那又如何。已經刻了奴印,這倆這輩子都傷不了他一根頭發。
“可是——”
“那你家那隻狗,會吃人嗎?”
白青崖眉頭蹙得更深,可話未說完便被謝妄之打斷。他怔了一下,瞬間聯想到旁的什麼,但很快捺下,搖頭笃定道:“不會。”
“那不就成了。”謝妄之笑了笑,渾不在意。
“但是他——”
他還想說什麼,謝妄之忽然從油紙袋裡取出一團水晶糕,伸臂遞到他唇邊:“别那麼多廢話。不是喜歡吃麼,怎麼不吃?這麼多都不能堵住你的嘴?”
“……”白青崖一怔,下意識去看眼前的水晶糕。
隻見晶瑩剔透的一團,雕琢精緻的花卉夾心清晰可見,被兩根手指夾在其中。
那隻手修長有力,骨節分明,手背黛青紋路微微浮起。稍寬的袖口往下滑落些許,露出手腕與一小截手臂。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凝在衣物遮掩的深處,随即很快又注意到對方半濕的黑發将雪色中衣洇出深色痕迹。衣領微敞,露出半片胸膛,肌肉緊緻飽滿,在燭火映襯之下仿佛澆了層蜜。
空氣中清甜的花果香與冷淡的木香交織着侵入鼻腔,嗅之如飲酒,頭腦都暈眩,竟令他一時間分不出兩者誰更令人有食欲。
他又看向謝妄之的臉。
許是因為剛剛沐浴,臉頰染上薄紅,未擦幹的濕發還在滴水,沿着鋒利颌角淌落脖頸。襯着英俊眉目,顯出難言的欲色。
這副模樣的謝妄之,他曾經見過。那時謝妄之正和裴雲峰待在一起,微仰着頭,眸光渙散,沒注意到他。
他喉頭滾了滾,猶豫了會兒正要張嘴,謝妄之卻先沒了耐心,把手抽回:“不吃就算了——”
謝妄之話未說完,一隻手忽然緊扣住他手腕,猝不及防間,水晶糕從指尖滾落,取而代之的是兩片幹燥冰涼的唇。
他微微一怔,沒有立刻把手抽回,那兩片唇便輕輕開合,得寸進尺地含住了他的指尖,觸感濕熱柔軟,仿佛将他的手指當作那團墜落的水晶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