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
“我才不信!”
他佯裝苦笑地反駁:“真沒有。”
見你轉身生悶氣,他立馬擺正身體,用書角輕輕戳你的背,你仍不肯理他,于是他問了一句。
“你想起什麼來了嗎?”
“想起什麼?”
“關于我的記憶。”
“什麼記憶?”
“以前的記憶。”斬釘截鐵的語氣。
你聞言一頓,跟他眼神短暫對視後,掩去眼底的心虛。
“以前?我們不是上個月見面的嗎,你問得真奇怪。”
你忽略他晦暗的神色,匆匆回到自己的房間,捂住跳得有些快的心髒,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要隐瞞事實,按他的意思是說,你以為的噩夢其實是真實發生過,也就是說,他手裡已經沾染了人血。
那一刻,你渾身開始顫抖。
你再次做了噩夢。
醒來,你神情恍惚很久,清醒地記得夢裡的每個細節。
你變成一位因為丈夫長期在外修築長城,和村裡的一個少年偷情的婦女,被在某個夜晚回來的丈夫捉奸,在你痛苦妄圖狡辯時,那個少年不言一合地把他掐死。
他掐得很深,還把你丈夫的頭往牆上砸。粘稠的血頃刻流滿你的眼睛,你尖叫着手腳亂用。
聽到動靜的他看過來,那張昳麗絕倫的臉挂着殘酷而危險的混濁神色,甚至還夾雜着行事未遂的惡心情意。
「姐姐,你說好了要跟我的。」他輕輕出聲。
長長的大手按在你的肩膀上,他聲音如清晨第一縷灑進來的陽光般柔和,細細地撫過你被汗水沾濕的劉海,露出你清麗的面容,顫抖的瞳孔中有他的身影。
他對此感到非常的愉悅。
「姐姐,沒關系,人不是你殺的。」
「沒人知道他是怎麼死的。」
「相信我。」
他的聲音誘惑着你,你知道這是不對的,搖頭搖得像鼓浪一樣。
你害怕。
你害怕他如此冷酷的行為,看死人的眼神,透着視生命為草芥的冰冷和置身事外的态度,從骨子裡散發的不屑一顧的高傲少年,一點也不像你認識的羞怯的容易害羞的那個他。如此巨大的反差,更是讓你害怕和他待在一起。
你驚醒過來,大口大口喘氣。
又是扶裳。
他又把人殺了。
現在的扶裳看着正常,那是因為你身邊沒有任何的異性,如果這時候出現個男性在你周圍……
你狠狠地寒顫。
“我讓你害怕了嗎?”
在你第五次躲避他伸來的手,他忍受不了地突然開口,因為惱羞成怒,臉龐帶着薄薄的愠氣,胸腔呼吸的起伏也大了。
你鼓浪似的搖頭,故作平靜地澆花。
“沒有,你有什麼讓我害怕的。”
他不說話了。唇緊抿成線,那雙時常帶着笑意的眼眸冷卻下來,帶着冰冷的審視意義的看你。
偏偏你沒有看出他此刻的異樣。
“眉毛會忍不住撇成八字,容易咬住下唇。你害怕的模樣,我太熟悉了。”
他每說一句就朝你靠近一步。
你連連後退,退到牆壁已經無路可走,眼睛緊張地盯着地面片刻,深深呼吸凝望他。
“所以呢?”
你的反問讓他有片刻恍惚,望着你因為害怕故意變得冷淡而刻薄得不願意露出一點情緒的臉,蓦地,他笑了,并且伸手撫摸你的臉。
“你還是以前的那個你。”
“無論跟我在一起多久,隻要觸碰你的底線,就立馬把我抛棄,沒有半分猶豫,對我狠地就像剛認識的陌生人,這就是你啊。我熟悉的你就是這樣,之前相處總覺得缺點味,現在終于明白過來。”
你瞪着他:“殺人償命,僅僅被抛棄已經在便宜你了。”
“果然你都知道了。”
他勉強微笑後,牽起你的雙手,望着你的眼神虔誠:“可是我到現在沒有害過任何一個人,從上次你死掉以後。”
他想說,其實他已經醒悟,明白殺人是錯誤的,或者說,是因為他忍不住嗜殺欲望才給兩人的心建起高高的一堵心牆,他想過去一直被阻攔,而牆的高度日日都在增長。
如果可以,你真的不願想起前兩世的記憶。畢竟有兩個人徒白地因為你死掉,你當自己是間接兇手而充滿負罪感。
你轉過身,面對蒼白無力的牆面低聲說道。
“你走吧,我們别再見面了。”
那個王族聽完慌了,握住你的手低聲懇求。
“我真的有在反思!我沒有傷人!小惠,小惠,小惠!你難道還要再次抛棄我嗎?”說道最後,他聲音在逐漸變大,與懇求毫不搭邊的怨惱浮現在他臉上。
你仍舊沒有動靜,沉了心的要他走。
你們中間沉默半晌,他怨惱的神情漸漸化作苦澀。從投放在牆壁的影子中,你看見他展開翅膀了。
“小惠,别對我那麼狠心,我們會再見的。”
他完全不聽你的話。
你恨恨地想着,捏緊水壺。
在他離開前,你再次出聲。
“别再見我了你聽不見嗎!為什麼一定要纏着我!你害我害的還不夠慘嗎?為什麼我一定要趕着被你害啊!我不求報複你,我最後一次跟你說,别再找我了!”
他勉強還能保持理智的線崩了,終于失控了,硬是轉過你的身體,面色憎恨像看仇人似的看你,發了狠地吼道。
“你想跟我分手,我告訴你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我跟了你八百年!别想甩掉我!”
你擰眉越是掙脫他的禁锢,他越是氣得渾身發抖。
不知何時,你的手指,手心手背沾滿閃閃法熠的鱗粉,銀藍色交疊,看得你頭暈目眩,你忍着惡心,更加用力掙脫。
“放,放開我!”
他鉗住你的雙手一使勁,你們倒在地上。栽着嬌滴滴的花朵的黑土裡混進一縷縷柔軟的發絲,卻無人把它們從地裡撚走。
他掐着你的手臂,低頭去吻你漂亮淺淡的唇瓣,一邊低聲呵呵笑着,看不出情緒的眼眸轉眼就被絕望和毀滅所占據。
“你記得你是怎麼死的嗎?”他聲音是和他目前狀态極為不符的平靜,平靜地就像無傷大雅的一句問好。
你狠狠瞪着他,也不說話。
“你隻想起部分來是吧?”
他看着你的表情,笑了笑,眼底深處是深淵色的混濁。
漸漸的,你察覺到不對勁。那雙本應該愛憐你的手此刻正在加大力氣的掐你的脖頸。
“你是被我殺死的啊!被我親手殺死的!就像現在這樣!你前兩世的屍體至今仍保留在我的寝宮裡呢!是我殺的你啊!!”他神情狂熱,嗓音又高調又興奮,說道最後都沙啞了。
你唯一的意識,僅僅停留在他又哭又笑的瘋癫臉龐。
又死了。
死在他的手裡了。
這一世,甚至還沒有得到她的愛。
本來,計劃不是這樣的。
回過神來的扶裳怔然地捂着臉,埋在失去心跳的胸口裡,半晌,擡起那張淡漠的臉,他靠在身下女性的肩頭,望着漂亮的白色月季發怔,心裡仔細盤算着下一世出現的時間。
至于他把臉埋在死人身上的那段時間在想什麼,别人無從得知。
但唯一清楚的是,他在前兩世的所作所為早已燃盡她的情感!再繼續糾纏無一不是注定好的悲劇。這可恨的藍蝶王族,将溶于血中的殘酷掠奪用來算計自己的戀人,終究是自食其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