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他故作不知。
“因為我沒有直接回房間,還靠小厮那麼近。”你雙手放在一起,聲音發緊,“我隻是憋壞了,我不想一直待在房間裡,我也……”
“不行。”他的語氣斬釘截鐵。
你睜大了眼睛,有些悲傷地揪住他的衣袖,眼淚奪眶而出:“我也想跟你一起走走,可是我們連散個步的時間都沒有,更多時候你吃了飯就走了,到半夜才回來。”
他隻是靜靜地看着你,最後還是把你攬進懷裡,俯身在你耳邊輕喃。
“把你關在房間并非我本願,現在國勢緊張,他們都在盯着我,隻有你安全,我才能安心。”
你對上他的眼睛,那雙眼睛平靜,卻帶着些許疲憊,忙忙碌碌那麼久,但你知道他在忙什麼。
他在忙造反。
原本守在門口的婢女此刻已經坐在了院門前,房間内的蠟燭早已熄滅。
你攀附在男人胸懷裡,熱得額頭滲汗,低聲輕吟着,瞳孔被淚水刷洗過後格外明亮。他緊緊摟着你的腰,一手将你被汗打濕的劉海别過耳後,你伸出手,柔若無骨地抓着他的頭發。
你真的很喜歡他的頭發,一有機會就想把玩幾下,他烏黯色的長直發保養得比女人還好,手感就像上乘的絲綢那般又順又絲滑。
熱潮結束後,他怕你生病,又拉着你沐浴,你打着哈欠。
“下次多吃點。”他冷不丁開口。“長點肉。”
你偏過頭,親昵道:“哪裡沒長肉啊?”
你的故意調戲成功讓他噎住了,他反應過來,掐着你的下巴,仰起你的臉,和你對視。
“你覺得是哪?”
他的嗓音低暗地反問你,配着水聲暧昧地融進你的耳朵,那雙冷淡的眉眼此刻柔和了許多,深邃的眼睛像是要把你吸進去。
四目相對良久,他克制地低頭在你唇上落下一吻,随即抓住你的雙手,吻由淺轉深,你在他越發激進的攻勢下軟了身體。
是白茶花的清香,把你從夢中帶醒,高濯早已經離開,被褥裡隻有你的溫度,你打着哈欠,渾渾的睡意襲來,便打算再睡會兒。
外面的雪停了不知多久,你靠在欄杆上,衣服裹成球,棉帽遮到了你的眉毛,你呼出一口氣,想碰碰雪,結果被春棠阻攔。
你隻好收回手,端坐在亭子裡,靜靜地看着煮沸的茶。
喝下一口溫熱的茶,微僵的身體稍微活了過來。在涼亭待了幾時,你便坐不住要回去,這時你看見掃雪的小厮,便喊住了他。
“擡起頭來。”你命令他道。
小厮握着掃帚,戰戰兢兢地擡起臉,那張臉看似平平無奇,卻有着一雙近乎絕地逢生的眼眸。
你終于明白為什麼自己會對這樣的人有印象了。
看着膽怯,實際求生欲極強,但凡有一線生機,便能順着縫隙不斷壯大。
這就像你啊,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另一個人追殺。
你淺淺勾起笑,安撫他慌張的情緒。
“别害怕,我沒什麼事了,你去忙吧。”
他定定地站在原地,也沒有繼續掃雪的動作,隻是看着你的背影發神,半晌才低下頭,掩去内心還未發芽的心思。
等你又去看了一場戲,回到房間後,卻發現坐在桌子旁的高濯。
他叫你過去。
你擡起步子,目光接觸到桌上的熱茶時一頓,是你在涼亭裡泡的那種茶葉。
“他出生于鶴樓,曾是梨園的名角,嗓子被人毒了,說話很費勁,後被逐出,賣到了這裡。”
高濯突然介紹起某人的背景。
是誰不言而喻。
春棠什麼都告訴他了,而他也絲毫不掩飾自己對你的控制欲。
“你對他感興趣?”
他突然提了個很危險的問題。
你慌亂擺手:“不是,我怎麼敢的……”
說着,你有些心虛地移開目光。确實,最開始看見的那雙眼睛,在你心裡留下了不淺的印象,如果不是受制于人,你甚至想扶持他,助他重新登上舞台。
但這也僅限于你想,可他讓你想都不敢想,實在過于敏銳多疑。
高濯攬住你的肩膀,俯身與你耳鬓厮磨。
“你的身邊隻能是我一個人,不論今往,我們連墳墓都要合葬在一起,你我絕不分離,我也絕不允許旁人插足。”
高濯語調少見的陰冷,像附之于骨的惡蟲那般讓你惶恐,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晚上的他。
那天,他站在你面前,一襲玄衣與夜色相融,手中那把鋒利的劍卻反着光,你甚至能在他染血的劍上看見你蒼白的臉龐。
他甩掉劍上的血,然後對準了你,高高在上,下瞥的眼神如神祇般漠然。
你猛然從回憶中抽身,是他從背後抱住了你,你聲音有些發抖。
“高濯……我什麼都沒做啊……我隻是跟他說了倆句話而已……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嗎?”
怎麼醋勁就那麼大呢。
他沉默着良久不回答,在你忐忑時,開口道。
“明天後院的白茶花差不多都開了,要跟我一起去看看嗎?”
“……好。”
從那天你離開房間……不,應該說是高濯進宮後,對你的看管越來越松了,像這種看花,看戲的機會,去年根本就沒有提的可能,你猜是因為高濯在朝廷的勢力滲透已經超過一半,他一切工作都準備好了。
就等着造反逼宮。
本應該是這樣。
可是沒有。
他沒有選擇逼宮,而是與舊臣對峙着,一手操控朝廷政務,将當今的南滄皇帝王珏當做傀儡使喚,你曾遠遠的帶着面紗看過王珏一眼。
是個修長,玉樹臨風的少年,氣質非凡,看上去倒非像高濯口中說的那般蠢笨,不過你對他的接觸不如高濯的深。
隻是匆匆一撇,你便跟着高濯回來高府,為接下來的成親做準備。
婚後三年,你的體質不易懷孕,一直不見動靜,但高濯并不在意,每天叮囑你一定要好好喝藥,有空時就帶你遊山玩水,不過那也僅限于跟他在一起時,他離開後,你便出不了高府,暗處不止一雙眼睛在監視你。
來過高府兩次的王珏也認識了你,對你格外熱情,不知道是為什麼,他突然問你對高濯什麼看法。
你怔愣了下,仔細思考了下,搖頭微笑。
“我的夫君,我自然是喜歡的,陛下何出此言?”
王珏沒說話,那雙望着你的鹿眸少見的陰沉,那也是你唯一一次看見他露出真面貌的時候,毫無疑問,你被吓到了。
好在高濯及時趕到,有他在,王珏收起了那些銳利,變得格外好說話。
他們尚且還未到撕破臉的程度。
唯一讓你不舒服,還是王珏剛剛那道如同逡巡獵物般的眼神,他明明就是個孩子,難道皇氏的人都那麼早熟嗎?
你抓住高濯的衣袖,靠在他的懷裡靜靜地休息。當你擡起頭想跟他說話時,卻見他一臉冰冷地盯着王珏離開的方向,注意到你的視線,垂頭溫和微笑。
“怎麼了?”
“陛下他……”你的唇被他按住。
他眸光明滅不一。
“别害怕,他坐不了太久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