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伊裡斯特掰開他鉗制自己下巴的手，有些迷茫地問。

“沒事。”林旸有些眷戀地松開手，轉過頭去，不在說話。

伊裡斯特将自動駕駛取消，強行踩着油門壓着超速線向家裡駛去。

一百八十碼的紅色跑車宛如一把利刃，強行将冷風切割成無數段，在刺耳的風場聲裡，林旸卻隻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興許是接吻導緻的激素分泌，在莫個角度下，伊裡斯特的五官的确像極了簡淩，從而導緻他在那一刹那裡說出了我好像真的愛上你了這種荒唐的話。

喜歡與愛，從來不是一個詞。

喜歡是帶着後退路線的嘗試，而愛卻是不顧一切的奮不顧身。

林旸騙不過自己的心跳，他知道在睜眼的那一刻，他慌亂的心跳的确落了一拍在那一眼裡。

家越來越近了。

回到家時，已然是夜晚十點，伊裡斯特将剛才買的調酒一一陳列在飯桌上，為了烘托氣氛，他刻意地隻開了一盞鵝黃色的落地燈。

“你想喝什麼？”伊裡斯特頗為專業地将前幾日買的調酒工具也放在桌上。

“你定。”林旸缱绻地望着伊裡斯特那似乎有戒痕的左手中指上，還未喝酒，心裡卻已有幾分醉意。

伊裡斯特聽聞輕笑幾聲，意味不明地折下那日林旸用來表白的向日葵，在林旸的注視下，他将那束放入高玻璃酒杯裡并澆之于伏特加，随後他取出不知什麼時候準備好的長火柴将其燃燒。

唯一的一盞落地燈也在烈火燃起的那一刻随之關閉，在熾熱的火焰後面，伊裡斯特又将另外一支高腳酒杯取出并盛滿冰塊，開始了他的表演。

“上帝說，他擁有創造一切的神力，于是他創造了亞當與夏娃。”被伊裡斯特刻意壓低的嗓音清冷誘人，他低眼取出一瓶石榴汁順着杯避緩緩流入杯底。

“夏娃與亞當在伊甸園結為夫妻，但由于自己内心的貪婪，于是他與夏娃一同吃下了禁果。”伊裡斯特又取出一瓶淺藍色的酒液混入這冰塊裡，在兩種顔色相互交融的那一刻，伊裡斯特便将方才未用完的伏特加全數填滿酒杯，繼續說：“他們偷吃了禁果，便被上帝逐出伊甸園，從此生活在這宛若地獄一般的人間。”

待兩種酒液逐漸相混在一起時，伊裡斯特緩緩地将酒杯推到林旸面前。

“林旸，要陪我下地獄嗎？”

躲在向日葵火焰後的伊裡斯特眯着眼，宛若毒蛇打量食物一般窺視着林旸的一舉一動。

“我有别的選擇嗎？”林旸接過那杯特調酒淺嘗一口，辛辣的伏特加混着甜利的果汁炸開在他的口腔内，竟讓他嘗出了掩藏在酒液下的無盡酸澀。

伊裡斯特沒有給自己調酒，他隻是倒了杯伏特加，眼底晦暗不明。

“三，二，一。”伊裡斯特小聲地低聲倒數着，仿佛在念着什麼咒語。

興許是咒語起了效果，對面的林旸幾乎是在他說完的那一刻失去了知覺，哐地一聲趴倒在桌上。

“你是神明，又怎麼會陪惡魔下地獄。”伊裡斯特自嘲地将透明的酒液一飲而盡，随後他吹滅了烈火，動作利落但溫柔地把林旸送回了他的卧室裡。

“睡個好覺吧。”伊裡斯特俯下身子在他的眉心留下一個淺淺的吻，随後他便披上了提前準備好的黑色風衣，趁着夜晚離開了宿舍。

他本就是出生在地獄畸形的怪物，又哪裡可以讓神明堕入深淵？

伊裡斯特并未去其他地方，他僅僅隻是下了個樓，去那個易然給他的“禮物”那裡看看。

如易然所說的一模一樣，這裡的房間布置的确是與當年自己的完全相同，就連那柄曾經被他用來自殺的短刀也和離别時一模一樣地被擺放在客房的枕頭底下，如果不是他已大變模樣，興許這一刻他也可以麻痹自己這所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他做的一場荒唐的夢罷了。

可是沒有人在做夢，而這裡也不是他的家。

伊裡斯特将那柄短刀握在手心，幾乎是下意識一般，他再一次握着那把刀向自己的手腕割去。

可這次他放棄了，因為那位曾在無數個絕望的夜晚來向他跑來抱着他說我在的男孩已經不在這裡，唯有伊裡斯特一人被困在了那段回不去的時光。

其實那麼多年易然都猜錯了，伊裡斯特能擁有感情并不是因為當年易得所寫的代碼有多麼完備，也不是因為被埋在他大腦裡的ai有多麼先進，僅僅就是因為在那最黑暗絕望的十年裡，有一個髒兮兮的男孩闖入了他的人生。

連話都說不利索的年紀，他一次又一次地在夜裡奪走簡淩手上的短刀藏到他暫時休息的客房裡，用他那小小的手臂環抱着絕望的簡淩，堅韌而又溫柔地同他說：“沒事的有我在。”

在那一刻他不再是實驗體“Y6019”，他叫簡淩，是一個被林旸愛着的“人”。

易德賜予了他名字與知識，但林旸卻賦予給他生命。

興許林旸一輩子都不會知道，簡淩是一座由林旸的愛澆灌而成的神祠，神祠裡隻供了一位神明，它的名字叫林旸。

同時間，樓上。

在伊裡斯特鎖門離開的那一刻，林旸将壓在舌下的那一枚白色解藥用舌尖挑起翻上來咬碎。

伊裡斯特下的是普通的迷藥，但林旸接受過相應的訓練，縱使伊裡斯特下的量極猛，反應在他身上的也隻有四肢麻痹而已。

由于解藥藥性過猛的原因，他在起床的那一刻頭部出現了明顯的昏沉脹痛，但這些不重要，眼下重要的是伊裡斯特的行蹤。

前幾日偷埋在伊裡斯特手機裡的追蹤器終于在這一刻發揮了用處，林旸打開手機，卻意外地發現伊裡斯特并沒有帶手機出門。

無奈的他隻好點開伊裡斯特的微信，他質問的話語被全數宣洩在對話框裡，但糾結許久，也隻是把那些話語删除。

現在不是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