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羽:「……不好意思打擾你們,我們還不知道這位仙友如何稱呼。」
「我姓羅名黎伊,叫我黎伊就好。」羅黎伊還在哀歎他逝去的自由。
韶羽和韶逸兩人同他們拱手,韶羽道:「承蒙羅仙友的幫助,來日若有需要,我們兄弟二人定然鼎力相助。」
柏玄琴拎着小白雞,淡淡看了他們一眼,沒有說話。
羅黎伊無法反抗,隻能目送韶羽韶逸離去。
等兩人走後,羅黎伊被柏玄琴帶回房間,三菜一湯兩碗飯都用靈力溫着,飯菜的香味未踏入房門就先聞到,頓時讓人很有食欲。考慮到近日服用藥物苦口,所以柏玄琴做的料理多數從羅黎伊的口味,剛來這個世界前他吃的口味清淡,但來了這裡後嘗了各式菜肴,逐漸對于味覺有了自己的喜好,而柏玄琴抓得很準。
聞到這溫暖的飯菜香味,羅黎伊感到很羞愧,自他穿越到這個世界,一直都是柏玄琴照顧他,雖然起因很多,但是這三年柏玄琴确實對他無微不至,他竟然一聲不吭的就跑,确實沒良心。
但他真的太想大街上的熱鬧氣息了,連他也不太懂,分明之前都隻能遠眺,如今卻想投身進去。
進了房,柏玄琴把人放在門口,而後他走到飯桌旁坐下,倒了兩杯茶,既不說話也不看他,就坐在桌邊,似乎在想什麼,又似乎隻是坐着。
羅黎伊很心虛,又愧疚,到桌邊坐下,也不知道該說什麼。柏玄琴說慣着他,也不是這樣,會管他不能勞累,不能熬夜看書,不能做些奇怪的事情例如沖到瀑布下,但說對他嚴厲,又不是,在他無法入眠時他會陪着,沒有胃口吃不下時,他會親自下廚,天冷時會親自給他披衣。
不得不說,柏玄琴确實待他很好,他不知道尋常友情是什麼樣,但大抵他們的關系比朋友又多了些東西。但羅黎伊孤苦慣了,除了與他相依為命的羅黎尹,他便再也沒碰觸過其他關系,他不是很懂。
柏玄琴看着拘謹的羅黎伊,心中的火早消了,隻是有些無奈又有些心疼。畢竟這人本來就不是個閑得住的主,相反的,這人可能鬧騰,又因為還小,那股年輕的活力壓不住,什麼都想試。
三年來為了養傷,羅黎伊很聽話,從不出門派,甚至不曾下山,難得此次出遠門,他看什麼都新鮮,什麼都想碰一碰,因為憐他心思,青文冬跟江琴楓才沒有多加管束,他也大多都順着來。
于是他将鮮嫩的豆腐湯推到羅黎伊面前,開口:「明日出門散散心吧,有想做什麼嗎?」
羅黎伊輕咳了聲,決定認錯,「未告知你就擅自出門,是我不對。」
柏玄琴淡淡道:「無妨,将你拘在房内,我也有錯。」
雖然聲音清清淡淡,沒什麼起伏,但羅黎伊知道這人确實不生氣了,端起湯,慢慢喝着,溫熱清甜的豆腐香,順着食道滑進胃裡,出去浪了一趟又受了涼的身體暖了起來,他很認真地思考着,而後放下碗搖頭。
「不曉得,我太少下山,不知道可以做什麼。」
柏玄琴将他喜歡的蔥油雞夾進他的碗裡,「既然如此,就散散步吧,這座城鎮富饒,有很多有趣的東西可看。」
「真的?」
羅黎伊無比感興趣,這座城鎮凡人很少,大多都是修仙者,就算是這樣,他還是想看看這個世界的人們是怎麼生活的。
「真的。想去泡溫泉嗎?」
羅黎伊拿筷子的手一頓,「你不是說怕我受涼,不準再去嗎?」
柏玄琴:「我和你去,注意些就好。」
羅黎伊頓時就快樂了,連飯都吃的香,飯後那碗烏漆嘛黑的藥也被他爽快喝完,雖然仍是一個被苦的直吐舌,但是比起平日甘願的多。
喝完藥,羅黎伊又有些憂心,「都已經三日了,不知師尊狀況如何。那天你在走廊見到師尊時,他還好嗎?」
柏玄琴收拾完碗筷,放在門口讓店小二收走,而後回答:「我也隻有匆匆一眼,但似乎唇色有些蒼白。師尊昨日有告知我,望月君狀況已經穩定,在休養一日便可出發。」
「這樣啊……」羅黎伊想着,在原著中柏玄琴是在落靈大比開始前三天才出發,所以這一段路程跟原著完全不一樣,而關于原主是怎麼到會場的也隻是單單一筆帶過,所以關于青文冬為何在此時需要休養閉關三日,他也無從推敲起。
青文冬身有舊疾原著中倒是有寫,後期柏玄琴獨自一人屠了夢霄門滿門,除了他在此之前就殺了蕭亦雪,另外一個主因就是青文冬舊疾發作,匆忙出關實力大減,才被斬殺于主峰大殿。
「怎麼了?」清脆的鈴铛聲傳進耳裡,如清心樊音将他的憂慮清空,柏玄琴微微彎下身,看着羅黎伊。
為何突然恐懼蔓延,為何突然感到不安,你在害怕什麼?你在擔心什麼?柏玄琴的雙眸平靜,直望着羅黎伊的雙眼,似是要窺見靈魂的深處。
羅黎伊與他對視,他看着柏玄琴,鈴铛的聲音真切地告訴他,眼前這個人不是原著中那個在門派僞裝自己,将狠戾殘暴全部隐藏在溫和平靜的表面,這人表裡如一,也未曾欺騙自己,不一樣的,原著所撰述的未來,不一定會發生。
隻要他将這人守好。
羅黎伊緩緩擡手,描繪着柏玄琴這張俊朗的臉,「你很好,但世間太髒。」
世界有多髒,羅黎伊大約是體會最深的人,從出生起就不斷接受着人類的情感,盡管不能理解他們所思所想,僅僅接收着感情,他都知道人類究竟多髒。原著中,柏玄琴被逼着,一步步踏入魔道,他初入門派時分明是想要成為鎮守一方的仙君,最後卻因為種種原因,魔血覺醒,性格大變,屠戮門派。
沒有任何人是一促及成的,人格是經過漫長時間不斷形塑,所有的社會事件,人際關系,遭遇的事情,都會形塑一個人的人格,就算是反社會人格,在成為殺人犯前,也有他的成長史。
原著的結局以柏玄琴稱霸三界,坐擁後宮佳麗三千做結束,但那又如何,這人的心早就死了,身為人的身分,也早就死了。
可現在他的眼前,柏玄琴還活着。他不想讓他死。
「我不願你被魔血束縛,若有天你魔血覺醒,修了魔道也無所謂,隻要你安好。」
柏玄琴聽着,心頭悸動,隻覺得眼前的人所說的話,他眼中的神情,仿佛神佛垂憐,他像是行走沙漠許久将要渴死的人,他無比渴望,想将這憐憫占為己有。
柏玄琴伸出指尖,卻沒有順從欲望将人抓緊,囚禁在他所在的方寸之地,而是,探出指尖,輕輕撫了他冰涼的臉頰,淺淡平靜的應了聲: 「好。」
但羅黎伊聽了,神色卻頓時嚴厲起來,他雙手捧着柏玄琴的臉,聲音清冷:「我說的安好,你真的懂了嗎?」
他要柏玄琴有自己的情感,自己的思想,自己的欲望,為他的道修行,為他想做的事行動,而不是被一次次的生死相逼,困境所逼,他要他在這天地間,用他被天道偏愛的天賦,自由自在的活。
他要柏玄琴活着。
柏玄琴一時不能理解羅黎伊的意思,但他的眼中深意太深,情感太濃,很溫暖,他看着羅黎伊的雙眼許久,最後輕聲道:「隻要你為我彈琴。」
羅黎伊一愣,随後笑了,他放開手,潇灑的拎起外衣披到肩上,「行啊。」
見這人又不管自己身體虛寒,随便披件薄外衣就要出門,柏玄琴将靈力圍繞在他身側,然後兩人一起踏出房門。
其實羅黎伊想什麼都無所謂,隻要在他身邊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