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玄琴化為原型,一襲黑衣錦繡,腰封上系着風水紋鈴铛,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随着他的動作,鈴铛清脆的鈴聲就傳進羅黎伊的耳裡,他見青年撇開頭閉着眼,不肯看他,心情也還是很好,他指尖輕點桌面,道:「吃吧,你還在養傷,不能不吃。」
羅黎伊不敢看他,隻道:「我已經化神,不需要進食。」
「黎伊。」柏玄琴歎聲喚他,卻伸手揪住他的衣領,将他扯到身前。 「看你糟蹋自己的身體,我很不高興。」
羅黎伊被這麼一扯先是一愣,接着反射性地朝他的鼻梁揮拳,但柏玄琴繼承魔神傳承,如今修為深不可測,他接住了羅黎伊的拳頭,抓着衣襟的手一松,探進衣領摩娑血印。
多年無人碰觸的脖子變得無比敏感,羅黎伊不自覺的一個寒顫,就被柏玄琴拉進懷裡,坐到他腿上。
「惹你生氣,我的錯。吃些吧,我熬了許久,總歸對你是好的。
柏玄琴看着被他禁锢在自己還中的倨傲青年,神色平淡,血紅的雙眼也平靜如水,雖然道着歉,從他唇齒浸潤後仿佛命令似的冷硬,扣着他的腰的手如鐵爪一般強硬。
羅黎伊蒼白的臉色趁的眼角的紅豔更加明豔,似乎是真的氣狠了,輕軟的桃花眼仿佛利刃一樣兇狠銳利,但是血印傳遞來的情緒卻表示這個人正在恐懼。雖然心中害怕,卻仍強撐兇悍,倒也符合羅黎伊這頑強的性子。
六年太久,當初的少年都長成了青年,羅黎伊如今已經是名豐神俊朗的皎皎君子,卻仍舊似少年那般兇悍,被他這麼一兇,這漫長相隔恍若幻夢。
柏玄琴還沉浸在久别一見的恍惚中,但羅黎伊身體徹底僵住,和他面對面,又因為坐在他腿上距離過近,兩人的吐息糾纏不清,他分明都已經運轉靈力,卻滞澀不通,血印微微發熱,明顯是被壓制住了。
羅黎伊氣得發抖,沒想到柏玄琴回來報仇也就算,要殺要剮他都能接受,他甚至都做好讓他殺着出氣的準備,偏要這樣玩弄他,裝做什麼事都沒有的相處,難道就是為了惡心他嗎? !
柏玄琴不知道他在氣什麼,隻是貪戀着懷中溫暖,攬着他的腰,将頭靠在他的肩上,青年身軀單薄,體溫偏涼,知他身體底子不好,輕輕歎息:「我錯了。吃些吧,等你養好,再讓你打,可好?」
「你……你……!」羅黎伊很生氣,但是看柏玄琴向他示軟,知道他這些話都是真心,又氣不下去,一時之間有些混亂。
這六年來的無數日夜,他設想過無數次的重逢,最慘烈的是柏玄琴将他淩遲千變,使他受盡苦楚才讓他死去,以報他背叛之仇,但畢竟還沒修魔前的柏玄琴是個正直呆闆的君子,最好的情況也可能是成了魔尊,與他兩不相見。
不管哪種,他都沒有想過對方竟然這麼無恥,竟然化為孩子的模樣來找他,騙他溫軟對待,然後又恢複成人的身驅,對他幾近暧昧的靠近,就像是… …就像是……
接下來的話羅黎伊連想都不敢想,因為太過傲慢也太過自戀。羅黎伊清楚自己對柏玄琴做的事有多過分,直接點說這是欺瞞,是背叛,是謀殺,他是個占着柏玄琴對他好的情分上,要殺他的卑劣之人。
所以他怎麼能……怎麼能還奢望什麼?更别說如今原主回來,他是個冒牌貨的事柏玄琴很快也會知道,屆時他該如何自處?
哪裡都沒有他可以容身的地方。
但柏玄琴現在不願意放開他,他如今修為越過渡劫,已經是陸地神仙境,而他隻是化神,于是僵持許久,他慢慢放松了握緊的拳頭,撇開頭。
「放開我。」
柏玄琴雖然修了魔,卻還是很正直,手放在他腰上就沒有在挪去他處,聽見羅黎伊向他要求,他回道:「不行。」
羅黎伊噎了下,手搭在他肩上将他推開些,低頭瞪他,「不是讓我喝粥嗎?」
柏玄琴松了松環在他腰上的手,沒有理會他的抗議,「在讓我抱會兒。你吃你的,不夠還有。」
六年過去,總歸與之前那個願意聽他說話的人不同了,但當初就是他親手将他推下虛噬界的,任何人都有資格說上幾句,唯獨他不行。羅黎伊對如今的柏玄琴是徹底沒辄了,隻能轉個身背對他,端起粥慢慢吃着。
柏玄琴額頭靠着他的背,男人的體溫偏高,帶着他的體溫也溫暖起來,羅黎伊吃着吃着又有些困,他吃了半碗,覺得沒有胃口,意識倒是昏沉起來。
過去也曾有幾次神識過度勞累而受傷,知道這是因為在自我修複的昏睡狀況,倒不怎麼慌張,但畢竟柏玄琴在這裡,他也不敢睡。
雖說前面也睡了這麼久,但知道柏玄琴就在身邊,也放松不下來。
總歸虧欠于他,心有不安,自然無法入睡。
柏玄琴擡頭,看到粥還剩半碗多,但也從血印中感覺到懷中的人意識昏沉,接過粥放回桌上。他将人抱起來的時候,羅黎伊已經快要睡着,纖軟的眼簾半合,剛剛冰冷兇悍的眼神也因此變的溫和迷糊,他走到床邊将近乎睡着的青年放回床上。
「吃的還是太少。睡吧,醒了再吃些。」柏玄琴也上了床,将他攬進懷裡,給他拉了被子蓋上,在他背後緩緩拍着。
熟悉的動作,熟悉的味道,要不是他沒有修成無情道,沒有這六年的光陰,就連眼前的人已經是魔族,都讓他在一瞬間恍惚地以為,自己還在夢霄門的廉水峰,他還是一個普通人,有待他很好的師門,還有與他一起在暖日下彈琴練劍的柏玄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