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兆年在安置堂熬了一宿,她喝了點酒,等待天光大亮的時候,她的眼睛裡布上了血絲。朝天找到她時,她還坐在後堂大樹的粗枝桠上,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朝天仰頭便喊:“将軍,二營亂啦!他們自個打起來了,阙哥在那邊拉偏架呢!”
“終于。”端兆年從樹上一躍而下,身手依舊敏捷得不拖泥帶水,“馬備好了嗎?”
朝天堪堪接過自家将軍扔過來的空酒壺,對着一處不見人影的地方大喊道:“啊,備好了!門外候着呢!”
淳定縣擠着一群熱血上湧的二營将士,端兆年策馬到時,地上已是躺了一片人,個個歪鼻腫臉的,臉上身體挂着刀痕,嘴角溢着血,姜非阙被攪在一股股沖勁裡頭,鬓發濕亂,雙頰殘留些被扇打的痕迹,他單臂擒住一人,另一隻手執刀摁上另一人的脖頸,沉聲厲道:“找死嗎?!都給我住手!”
二營将士還沒被震住,淳定縣的百姓先被喝停了,他們在懼怕裡抱團自衛。
倏爾一厲箭穿風而過,朝着姜非阙的身後襲去,姜非阙手裡有人,來不及閃躲。他聽得箭矢落地的聲音,擡頭時一銳箭擦過他的發頂,釘死在偷襲他的人的心口上。
端兆年又連着射了兩箭,其中一支偏了一點位置,沒能做到一箭斃命,“嗯?看來手法有點生疏了。”她右手扶住腰間的劍柄,踏着馬背一躍而起,蹬上姜非阙手上一人的腦袋,帶着嗜血的眼神幾下躍到作亂者面前,在對方反應不及時,她左手搭上了對方的肩,果斷地抽劍捅了過去。
又死了一個。
扔掉手上的屍體,她轉身走到了被箭射中躺在地上的人身前,滴血的劍身映照着後者因恐懼而扭曲的臉,端兆年視若無睹,将他捅了個穿心透。
“将軍!”姜非阙沙啞地說。
端兆年驟然側過眼眸,目光凜凜,将整件事的始作俑者牢牢鎖在視線裡,卻對另一邊的姜非阙說道:“有些事,總得做狠了,才能奏效。”
太過重情是姜非阙的缺點,他懂得玩弄人心,卻狠不下心玩徹底,所以他理所應當地居于人下。姜非阙再一次受教,他學着将自己打碎了又重塑,為了不止步于此,他欣然應道:“是!”
姜非阙這一聲猶如驚雷,将因驚顫而喘息的始作俑者喚回了理智,男人邊跑邊藏,看着是個擅長在逃跑突襲的人。他兩箭齊發,脫弓的飛箭“簌簌”間精準地襲向端兆年。
“啧。”端兆年打下兩支箭,轉瞬追了上去,一番纏鬥之後,男人最終被制服。端兆年打斷了他的雙腿,長劍避開要害處穩穩當當地插在他身上,低頭凝眸注視着他,“汪茤的手下竟有你這種高手。”
好殘暴!
在場的衆人紛紛汗顔。
躺地上的男人嘴巴輕微鼓動着,卻沒答話。端兆年瞧出端倪,眼疾手快地卸了他的下巴,掰過他的下巴掏出了口裡的毒藥,“啊啊,差點給忘了,汪茤身後另有其主來着。怎麼,你們的主子這就坐不住了?”
被卸了下巴的男人張着嘴巴,半天擠不出一個字,看着好生痛苦。
“鹹安城可亂不得,我并不打算因此吃罪。不過,我倒是很好奇,自己怎麼就養了一群吃裡扒外的人?”端兆年掃了一圈所有人,嘴角溢着笑,淡淡地說:“既然不為我所用,還是死掉好了。”
她講的如此輕松,将士們卻聽得心驚肉跳。
姜非阙反應快,在别人還畏懼時,他已經吩咐好下面的人把男人拖下去逼問,不擇一切手段讓男人供出二營裡藏着的細作名單。
端兆年怔愣地瞧着劍身上的缺口,擦拭的動作停也停了下來。在所有人都以為她會一直沉默下去時,她開口了,“凡在名單内的人,明晚之前給我你們的态度,是掉腦袋還是追随我,由你們自己選。當然,這也是你們唯一的一次機會。其餘人,”
衆人:盯——
端兆年莫名感受到一衆忐忑的視線,在看回他們時,唇線微微上挑,說:“回去之後,自有重賞。”
話音剛落,歡呼聲此起彼伏,“有錢發!!!”
有賞必有罰嘛,再是正常不過。端兆年不再說話,頭也不回地走掉了。
姜非阙匆匆交代好淳定縣的百姓安撫工作,快速追上了端兆年。
餘光瞥見身後欲言又止的家夥,端兆年随手把入鞘的劍向後扔去,“有話便說。”
姜非阙抱着劍鞘,走近了兩步,試探性地說:“咱們沒錢。”
“嗯?”她倒是忘了這茬了。端兆年頓了頓,又問:“一點都沒有?”
姜非阙繞到她身前,站定後鄭重地點了頭,“這些年來,戶部發給二營的俸祿,經過上頭的輾轉,到每個人手裡時,已經是減半的數了,大夥都是勒緊褲腰帶過日子的,哪裡還有什麼多餘的閑錢。”
端兆年算是聽明白了,錢都進汪淼的錢庫了。她臉上沒什麼表情,心裡卻默默盤算着怎麼坑汪淼,她說:“快有了。”
???姜非阙腦子拐了一圈,最後弱弱地說:“啊——”
他可以非常肯定,有某個黴鬼要遭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