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正要讓人阻攔季明瑤,季老太公卻道:“讓她去。”
“可是公公,那死丫頭……”
周氏話還沒說完,便被季老太公狠狠瞪了一眼。
他從來都瞧不上這個心胸狹隘,目光短淺的二兒媳。
竟被季明瑤一句話就拿捏了。
季老太公冷哼一聲,道:“從今往後,你需得盡心照顧宗兒,不可輕忽怠慢!更不可再在我眼皮子底下動手腳。”
他了解季明瑤,知她重情重義,關心幼弟季成宗,同樣也在乎堂兄季蘭辭。
周氏小人之心,唯恐季明瑤去鎮國将軍府說了什麼阻礙了兒子的前途。
但如今季家是由季老太公說了算,見老爺子生氣,自是不敢再忤逆季老太爺。
老爺子藏了不少好東西,高興了便賞次子季開暢一兩件。
前幾日季開暢帶回來的一件通體碧綠的翡翠錦雞,那成色和品質一看便知價值不菲。
像這樣的寶物,季老太公手裡不知有多少,那些寶物足以讓二房一輩子富貴無憂,周氏自然得哄着季老太公,還要維持她賢惠能幹的兒媳婦的形象。
盡管她心裡極不情願,還是順從說道:“您請放心,我自會好吃好喝地供着宗兒,将他當成親生兒子對待。”
但她心裡卻煩躁至極,後悔當初為了拿捏大房,向老太公提議将季成宗養在自己身邊。
她這些年恨極了尤氏,又怎會真的将尤氏的兒子當成自己親生的,當初是想着借季成宗從大房那裡得好處,又聽說季明瑤賣了錦繡坊,便琢磨着如何将那些銀子搞到手。
但她更擔心兒子的前途,她之所以能翻身,能得到季家的管家權,靠的不是她丈夫季開暢,而是十年寒窗苦讀的兒子,兒子高中探花,将來是要當大官的,說不定還能為她掙個诰命夫人回來當當。
周氏明白兒子的前途比什麼都重要。
季明瑤已經不再執着将季成宗接回去,而是放心教給她管教。但她哪裡還敢管教季成宗,不僅不能磕着碰着,恐怕季成宗少了一根頭發,季明瑤都會将這筆賬算在她的頭上,隻要季明瑤和季家的親事還在,她便一刻都不得安甯。
這是季明瑤對她的報複。
就像季明瑤所說的那樣,照顧孩子可一點都不輕松,早些年她一個人拉扯兩個孩子長大,早就已經受夠了。
丈夫季開暢的學問才識皆不如長兄季開朗,屢試不第後,便以做生意為由,整天和一幫狐朋狗友在一起吃喝玩樂,在外花天酒地,甚至好幾天都不回家。
季老太公氣得直接斷了二房的月例銀子。
她又當爹又當娘,辛苦照顧兩個孩子,吃過的苦隻能往肚子裡咽。
那時,她隻能靠娘家的接濟過日子,但她不比尤氏,沒有顯赫的出身,父親隻是個小縣令,還有七八房妾室,母親本分老實,還總是被那些小妾欺負。
母親朝不保夕,哪裡顧得上她。
那時季開朗官至禮部侍郎,季家是季開朗做主,後宅也是尤氏說了算。
為了照顧季樂瑤和季蘭辭兄妹,她吃盡了苦頭,季開暢将家裡僅有的銀子都拿去揮霍,為了生存,她隻能遣散了伺候下人,替人漿洗縫補掙些銀子。
還累得一身的病。
當初尤氏見她過的不容易,便拿出自己的私房錢貼補,但她卻覺得尤氏在惺惺作态,想為自己博一個賢惠的好名聲,拒絕尤氏的接濟。
想起曾經的那些苦日子,周氏一肚子苦水無處傾倒。
“不可以!”她絕不要再回到當初。
周氏突然出聲,将季成宗吓了一跳,癟嘴又要哭,周氏眉心一跳,卻是換了一副溫柔慈善的面孔,“小祖宗,餓了嗎?嬸母讓人給你買信和齋的栗子酥可好?”
又對周四喜媳婦吩咐道:“瞧他身上的襖子都舊了,快去給宗兒做兩套冬衣。”
“你們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仔細照看着,若宗兒有半點閃失,我扒了你們的皮!”
衆人都被周氏反常的舉止驚呆了,就連季成宗也懷疑是不是嬸母想到更可怕的壞點子來對付他。
直到各式香甜的點心送到他面前,周氏親自為他穿上新衣,季成宗才稍稍放心。
回到康輝院,周氏讓人将季成宗被送回房睡覺,周四喜媳婦叩門而入,“姑母,四喜已經将下個月扣下的長房的月例銀子送來,這是三十兩銀子。”
周四喜是周氏的侄兒,周四喜夫妻是周氏的親信,現下是周氏管家,大房的月例盡數進了周氏的囊中。而周四喜的媳婦柳氏每一次來送銀子,周氏便會從這三十兩銀子中拿出五兩銀子賞給她。
柳氏已經打算得賞錢了,哪知周氏揉了揉酸痛的太陽穴,道:“将這些銀子都送去大房吧。”
柳氏懷疑自己聽錯了,不解地問道:“姑母的意思是?”
周氏頭痛道:“就是你聽到的那個意思,恢複大房的月例,照慣例每月送去三十兩銀子。”
她不僅不能動季成宗,還得将昧下的銀子再還回去,她好像回到了當初尤氏掌管季家之時,處處憋屈至極。
但為了兒子,她不得不這樣做。
柳氏失望地問道:“姑母是不打算報仇了嗎?姑母被大房壓了多年,如今苦盡甘來,這些都是姑母應得的。”
周氏無奈歎氣,“誰叫季明瑤命好,有門好親事。”
正在周氏垂頭喪氣之時,季樂瑤在屋外都聽到母親的話,趕緊邁進房中,乖巧地走到母親身邊替她按摩頭部緩解疲勞。
“若是同陸家結親的是女兒,母親所有的擔心和威脅就都不存在了。”
周氏不知季樂瑤的心思,以為是她特意前來安慰自己的,便順着她的話說道:“是啊,若是當初同陸文瑾定親的是樂瑤就好了。”
季明瑤沒了這門親事,手裡連唯一的籌碼也沒了,長房還不是任她拿捏。她一定好好出了這口惡氣,讓季明瑤沒有一天好日子過。
“都怪你的祖父,若當初公公許下的是你和世子的親事,母親也不至于被那死丫頭一句話給拿捏了,你哥哥也不必擔驚受怕。”
季樂瑤雖然愛慕陸文瑾多年,卻一直不敢将心思表露半分,畢竟惦記堂妹的未婚夫并不是什麼光彩的事。但她還年長季明瑤一歲,已經二十一歲了,早已過了議親的年紀,今日哥哥提出讓她嫁人,她心中恐慌,若再不為自己争取可就晚了。
“不如母親将女兒也嫁入陸家。這樣女兒也有機會能在長公主面前為哥哥說幾句好話,哥哥若能得長公主相助,必定前程似錦。母親後半輩子會有享不盡的榮華富貴。”
季樂瑤信心滿滿,就好像十分笃定自己能得到陸文瑾的喜歡。
她想嫁給陸文瑾,不惜做妾。
“不行。”周氏卻想也沒想便直接拒絕了。周氏想起了自己的母親和老父親後宅裡的那些女人,母親身為正室,尚且十分艱難,更何況是那些小妾,她們為了争寵,明争暗鬥,甚至死在無休止争鬥之中。
況且,季家組訓,男子年滿四十歲無子才能納妾,就算是季開暢年輕時整天在外鬼混,至少并未将那些女子帶進門。
她便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裝作她們不存在。
她的女兒不能走自己的老路,更不能給人做妾。
季樂瑤仍不死心道:“那我便取而代之,徹底取代季明瑤嫁入陸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