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雲州考慮了一下是否要将屋門反鎖,最後決定保持現狀。
紮在桌上的尖刀映着燈燭亮晃晃的,是無聲的警告,鄧恩想殺他确實不難,若真要動手,十扇木門也擋不得住她,何必白費力氣,而且敞着門還方便第一時間察覺到外面的動靜。
宋雲州避開門口,往屋子内側走了走,換上桑古找出來的衣服,頓覺清爽許多。
他撿起随手扔在腳邊的舊衣,展開看了看,就見上衣滿是勾劃出的破口,褲子也快被他自己裁成了碎布頭,實在沒有留下的必要。
宋雲州不好意思把這些破爛随手扔在别人家裡,幹脆拿到院子外直接點火燒了,灰燼埋在土裡。
村落中又恢複了甯靜,亮燈的人家仍舊沒有幾戶,院落外無人看守,鄧恩認定宋雲州掀不起什麼風浪,默許他可以在這裡自由活動。
宋雲州倒沒有四處活動的心思,一路逃亡是高強度的腦力與體力消耗,他現在身心俱疲,隻想找個舒坦的地方好好歇一會兒。
屋中的兩張單人床幹淨又整潔,床頭上各擺着好幾隻做成動物模樣的布娃娃,桑古用來放衣服的床可能是他的,但宋雲州拿不準。
衣服是換了,可畢竟身上的汗漬和塵埃還在,宋雲州不想弄髒了人家的床,眼角餘光瞥見黑狼躺的毯子還留有一窄條空隙,當即愉快地提着狼崽和背包坐過去,伸平了雙腿。
布瑞德在狹小昏暗的背包裡睡了一覺又一覺,這回被宋雲州挖出來的時候,還有點沒醒盹兒,眼神呆呆地看向宋雲州,本能地往他懷裡鑽了鑽。
布瑞德打了個哈欠,腦筋還不大轉悠,下意識像往常一樣親昵地磨蹭宋雲州,但它很快發覺出不對勁,宋雲州的懷抱似乎小了不少,讓它有些施展不開。
布瑞德奇怪地扭頭去看,這一看可不得了,它震驚發現宋雲州的懷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隻黑不拉幾的毛茸茸。
黑不拉幾的東西窩在宋雲州另一側的臂彎裡,閉着眼睛一副十分享受的樣子。
布瑞德心中警鈴大作,一下子睡意全無,瞪大琥珀色的眼睛,難以置信地擡頭看了看宋雲州。
宋雲州見布瑞德突然擡頭,沒解其意,以為是它想要摸摸,于是努力在懷裡抱滿了的狀态下,還是擡起一手撫了撫布瑞德的毛毛頭。
布瑞德看到宋雲州一如往常的溫和笑容,頓時炸了毛,它的小腦瓜将這笑容當做宋雲州默認他又有了一個新的毛茸茸後,對它的歉意補償。
布瑞德絕不接受有其他東西取代它的位置,見宋雲州無動于衷,它就自己采取行動,圓乎乎的身子稍顯笨拙地在宋雲州擁擠的懷裡轉了個身,敵視着黑不拉幾的東西,鼓足氣力開始沖它大叫,想要從聲勢上讓對方膽寒,自覺地滾離它的地盤。
處于昏迷中的狼崽自然是一聲也聽不到,宋雲州倒是被驚了一下。
布瑞德震怒之下的聲音極具穿透力,即刻引來了院子裡的幾匹狼,站在門口好奇地向裡面探頭探腦。
宋雲州第一次聽布瑞德叫得這麼兇,緊張地看了又看,可除了它豎起的頸毛,沒發現有什麼異樣。
布瑞德一口氣都不帶喘地連續嗷嗷叫,嗓子都有點兒劈了,完全沒有要安靜下來的意思。
宋雲州偏頭順着布瑞德的目光看向另一邊的狼崽,十分奇怪,這狼崽有哪裡不對嗎?
宋雲州一手抱一個,試探性地把布瑞德和狼崽分得遠些,布瑞德果然馬上就不叫了。
原來是嫌狼崽擠着它了呀,宋雲州自以為找到了問題關鍵并成功解決了,正要保持着這樣的姿勢躺下。
誰知布瑞德靜了沒一分鐘,又突然瘋狂地抖起毛來,項圈銘牌的嘩啦嘩啦聲響成一片。
這回布瑞德的目光是直直望着宋雲州的,圓溜溜的琥珀眼在此時更顯晶亮,其中汪着一灣晶瑩的淚花。
宋雲州被這樣楚楚可憐的眼神看得呼吸一滞:“你這是怎麼……”
說到一半,宋雲州忽而意識到什麼,看了眼另一隻手上托着的狼崽,又看向布瑞德,不确定地問道:“吃醋了?”
布瑞德是真的傷心了,宋雲州居然那麼護着黑不拉幾的東西,才剛叫了兩聲就讓宋雲州那麼緊張地把它往遠處抱!
布瑞德想跟宋雲州發脾氣,但擡眼一看到宋雲州的臉,脾氣是發不出來了,就隻有酸澀眼淚一個勁兒地往眼眶裡冒。
它舍不得兇宋雲州,隻能選擇用這種方式表達自己極度的委屈,大有宋雲州不放開狼崽,它就要抖到所有毛毛都掉光為止的架勢。
宋雲州也是真的很冤枉,他本想抱着他的布瑞德躺下小睡一會兒,可擔心睡着時突發危險來不及保護狼崽,便隻好都抱上,不料竟誤惹得布瑞德難過。
宋雲州知曉緣由,趕快把狼崽放到了身邊的毯子上,改換成用雙臂抱住布瑞德,軟聲哄道:“我跟他真的什麼關系都沒有,人家救了你,我才幫個忙。”
布瑞德平靜下來,見宋雲州最終還是選了它,暗暗高興地翹了翹尾巴尖,但表面上它還是耷拉着眼睛,急需安慰地最大限度張開兩隻前爪,牢牢抱住宋雲州,霸道地占據了他的整個懷抱,輕輕哼唧着。
宋雲州伸手去拽背包,想給狼崽重新找個隐蔽處待着。
布瑞德察覺這時宋雲州的注意力不在自己身上,眼珠一動,偷偷瞄準位置,趁機從宋雲州的臂彎裡滑下半截身子,擡起後腿又給了狼崽一腳,将它踢得滑開了一段距離,離宋雲州更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