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關之裕不出手,廖華和柳韻也會把呂勝趕走。
關之裕自然明白這些,他隻說:“沒事。”
同甯遂道謝時的反應一樣,關之裕其實并不在乎。他本也沒覺得自己會在這裡工作很久,隻要能拿到這個月的工錢就好,是否得罪了人,會不會留下不好的印象,都沒關系,都無所謂。
他是無根浮萍,在這座城市漂浮太久,找不到回去的路,也不在乎未來。
天氣越來越冷,浮萍是沒有冬天的。
甯遂低頭,重新在棉棒上擠好藥膏。
“……”看着關之裕,他沉默片刻,說,“你低一點。”
關之裕黑沉的眸停留在甯遂微微抿起的唇上。他低頭,眼神随之下滑,止在衣領外的一截鎖骨上。
甯遂确實還在長個子,和其他高中男生相比,他吃得太少,怎麼也胖不起來。隐在衣物下的鎖骨頂起一個弧度,突兀引人眼球。
活得捉襟見肘,還有餘力發散好心。
清涼的藥膏一點點塗滿額角淤青,甯遂收回手,莫名松一口氣。他終于有了主人家的自覺,噌的站起來:“我去給你倒杯水。”
甯遂拿着藥膏躲進廚房,中途不忘把笨重的電視打開。電視啟動很慢,甯遂端着一杯熱水回來,電視屏幕還停留在純色啟動界面。
那管藥膏被甯遂帶進廚房,又跟水杯一起回到客廳,甯遂實在不知道自己在幹什麼蠢事,掩耳盜鈴般把藥膏塞進口袋。
他把水杯放下:“你喝。”
電視機終于完成啟動程序,和鄰居家一樣,發出嘈雜的電視劇聲響。關之裕看着甯遂忙來忙去,視線也跟着甯遂的手落在茶幾上,他看着那隻透明玻璃杯,視線稍稍左移。
甯遂的晚飯同樣放在茶幾上,慢慢散失溫度。
甯遂順着關之裕的眼睛看過去,心卻猛地提到嗓子眼。
“嗯……家裡沒什麼吃的,這個,你愛吃嗎?”他把茶幾上擺着的一袋零食拿過來,遞到關之裕面前。關之裕沒接,他忽然眯起眼睛,又把它拿回來。
“好像過期了。”塑料包裝被捏出不小的動靜,和電視機一起轟炸耳膜,甯遂捏着印刷生産日期的地方,舉過去給關之裕看,“真的過期了。”
黑色字體寫着去年的日期,這袋零食少說已經過期兩個月,甯遂說着“不能吃了”,把它扔進垃圾桶。
他高度緊張,睜大的眼睛落在關之裕臉上,像在等待一場審判。
關之裕隻是站起來。
“你吃飯吧。”
他走了,甯遂按着門把手,用肩膀和膝蓋頂着大門,用力地推。門闆和電視機一起發出巨大的吵鬧聲,吵得人心煩意亂。
他不知道關之裕會怎樣看待這袋零食。熱水給玻璃杯渡上一層霧氣,甯遂靜靜在沙發坐下,他看着這個一眼就能掃盡的客廳,耳中是自家和鄰居家交疊在一起的電視聲,甯遂忽然伸出手,把那袋零食從垃圾桶裡拿出來。
這袋零食買來時就過期了。過期的食品非常非常便宜,就連商品描述頁寫的都是“豬飼料”,甯遂無法放任自己吃零食,隻偶爾在網上下單過期食品,買回來給自己解饞。
零食包裝袋沾了一點污漬,不聲不響躺在茶幾上。
甯遂看着它,忽的塌下肩膀,用手捂住臉。
糟糕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