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韻原先隻覺得關之裕雖然寡言孤僻，卻有顆好心，善良赤誠是不可多得的品質，因此她也放心讓甯遂和關之裕合租。現在窺到了造成他孤僻性格的原委一角，柳韻就像心疼甯遂一樣，對關之裕多了幾分心疼。

“回去吧。”店内還滿是客人，柳韻從甯遂手裡拿走記單本，歎了口氣，“回去看看他怎麼樣。”

把關之裕一個人關在家裡一整天，甯遂也不太放心，他沒推脫，認同地點點頭。

發生了那樣的事，是要早點回去看看關之裕的狀态。

被反鎖的門要轉兩圈才能打開，門鎖轉動的聲音沒能引起關之裕的反應，甯遂從門後鑽出來，甚至連關之裕的表情都看不清。

沒有開燈。

甯遂按開客廳的燈，燈光亮起的瞬間，他看到關之裕垂着頭坐在沙發上，像另一個世界觸碰不到的遊魂。現在天黑得早，關之裕就這樣在黑暗中坐了幾個小時。

以往回家時關之裕還會和他打個招呼，現在竟然連眼睛也不擡一下，甯遂不由得有些緊張。他關上門，盡量歡快地開口：“我帶了好吃的哦。”

像往大海裡丢了顆石子，沒有引起半點波瀾，關之裕好像隔絕了空氣，聽不到其他人說什麼做什麼，也不會給出回應。甯遂去廚房拿筷子，瞥到廚房垃圾桶裡空空蕩蕩，關之裕在家一整天什麼東西都沒吃，他更緊張了。

甯遂暗自給自己打氣，回到客廳在沙發上坐下，把包住溫熱飯菜的塑料袋解開。

“你摸摸，涼嗎，要不要我去熱一熱？”

關之裕沒說話，甯遂拉着他的手往塑料盒上放，摸到剛剛好的溫度，他又把手松開，“好像正好。”

說完，趁那隻手還沒縮回去，甯遂往裡面塞了雙筷子。

怕筷子滑掉，關之裕攥緊，甯遂順勢把一盒米飯打開放在他手邊。

“好了。”甯遂自己也拿起筷子，“吃吧！”

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根本不給關之裕拒絕的機會。關之裕側目看他，甯遂夾了一筷子黃焖茄子吃得正香，好像今天什麼事也沒發生。

關之裕收回目光，把手中筷子怼進米飯裡。

比起平常關之裕吃得不算多，卻還知道主動收拾剩菜，甯遂看着關之裕從廚房門露出來的半個背影，摸不準關之裕現在心情如何。

他們第一次見面時，甯遂對他的印象是奇怪——太過沉默，沒有和其他人接觸的意願，了無生氣，像一株将要枯萎的植物。合租後兩人縮在小小出租屋裡，甯遂盡量打開窗簾讓陽光透進來，總算把這株植物曬出一點生機，關之誠又冒出來下了一場大雨。

畢竟是家事，甯遂不好說什麼，也不知道該如何開解。他不能勸關之裕大度，也不能鼓勵關之裕把這件事變成永久的心結，怎麼說都是錯，還不如不要說。

他又把電視打開，拉着關之裕一起擠在沙發上看電視。

電影頻道在放一部二十幾年前的喜劇電影，充滿年代感的畫質和過時的笑點配上這間破舊的小屋子，真的給人一種時空錯亂的恍然感，也許現在還不是互聯網時代，而是二十年前的黃金時期，趁着經濟上行的東風，随便做什麼生意都有得賺，今日欠債明日就能發達，人不會被幾千幾萬張鈔票壓得直不起腰。

電視聲音不大，甯遂看着看着就困了，腦袋一點一點向下滑，最終靠在關之裕肩頭，完全睡着了。

關之裕側頭看他。

家裡太冷了，兩個人又穿得單薄，對方溫熱的身體是唯一的暖源。甯遂睡着後覺得冷，無意識往關之裕身上貼，關之裕同樣做不到推開甯遂，身體操控他追逐着汲取一點暖意。

他看着甯遂領口露出來的一截鎖骨，眼神一路下滑，停在兩人挨在一起的手臂上。

兩隻手都腕骨凸出，看起來就咯人，拍張照發在網上，指不定會被人懷疑是營養不良。他翻轉手掌，看自己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