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兩下出出氣就算了,真打出事可不行,眼瞅着關之裕沒有停下的意思,廖華趕緊架着關之誠向後退。甯遂被這場面吓了一跳,廖華朝他使眼色,他也趕緊抱住關之裕,不讓關之裕再追上去。
關之誠用手蹭掉臉上的血,好像突然多了幾分血性,甚至還敢對關之裕笑。
“我有什麼提不得,那也是我爸媽。”
“你以為養你到這麼大,隻花了爸媽的錢嗎?那裡面也有我賺的錢!”
柳韻總算弄明白倆人是什麼關系,她生怕倆人在大馬路上再打起來,擋在中間開解道:“兄弟倆有什麼話說不開,不至于動手,都消消氣。”
環在身上的手又緊了緊,甯遂時刻盯着關之裕的表情,而關之裕看着關之誠停不下來地言語攻擊,看着他每句話都離不開錢,身體裡的血忽然冷了,他奇異地冷靜下來。
那張醜惡的面容太模糊,和記憶裡的哥哥完全對不上。
他哥哥以前不是這樣的,關之誠曾經也是彬彬有禮幽默風趣的人,不會像現在這樣穿着不知道哪裡撿來的髒衣服,胡子拉碴的站在馬路上嚷着罵人。
他們明明關系很好,關之誠不像别的青春期男生那樣嫌棄小孩子,他會特意在周末拒絕朋友的邀約,帶關之裕出去玩;關之裕以前是多麼信任哥哥,第一次上馬術課時他連馬術教練都不要,隻要哥哥陪。
不知道究竟是什麼時候,他哥哥的靈魂被賭棍替代了。
賭到傾家蕩産家破人亡也不肯放手,緊緊扒着唯一的親人吸血,妄想靠一場賭局赢回從前的人生。
甚至是妄想着靠賭局赢回比從前更好的人生。
“爸媽都沒說過不管我的話,我出錢供你讀大學,你憑什麼和我一刀兩斷?”
關之裕覺得冷,冷到身體裡的血液都不流動,冷到他說不出話。
“你覺得是我欠你嗎?你覺得是爸媽欠你嗎?”
關之裕也笑了,他向前走了幾步,縮短被刻意拉開的距離,直視關之誠的眼睛。
“爸媽為了幫你平賬,把所有錢都扔進去,隻盼着你收手不要再賭。”
“可你呢?你總覺得下一把一定會赢,為了幫你還錢,他們把所有人都借遍了,他們那麼大年紀還在外面工作!”
關之裕又顫抖起來,就像那晚在小巷深處打電話,甯遂在關之裕身邊,直面着一場崩潰。
“爸累倒了,媽給你打電話,想勸你回來看看爸爸,你幹了什麼?”
關之誠的表情終于變了,他記得的,那天賭場的人對他說交不出錢就交手,他接通媽媽的電話,說:
“借我五千,求你了媽,就五千。”
一邊是累倒住進病房的爸爸,一邊是急火攻心送進急診的媽媽,關之裕一個人被困在醫院幾層樓裡連軸轉,醫生說你母親的手術費要兩萬塊,先去繳費才能安排手術時間。
所有親戚朋友都因為關之誠借了個遍,兩萬塊的手術費哪裡貴,放在以前不過是關之誠半個月的工資,可是關之裕拿不出來也借不到,就連網貸都被關之誠用他的身份證借過,他一個征信壞了的人,哪裡都弄不來錢。
病房裡,他握着父親幹枯粗糙的手,想問他該怎麼辦。
問不出口,也沒人會回應。
他照顧好卧床的父親,還要去樓下另一間病房照顧母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