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說想吃面,廖哥有教我做酸湯面。”甯遂緊抓着他的手不放,把他往遠離河流的方向拉,“這裡好冷,我好餓,我們回去吃夜宵吧,好嗎?”
關之裕看着面前人緊張的神情,頓了頓,偏頭去看河面。
河面還沒凍實,半是浮冰半是流水,在月光照耀下粼粼的向遠方漂流。風一吹,浮冰就在水面上下飄動,将淹未淹。
“關之裕……”
關之裕垂下眼睛。
甯遂怕他說出他不願聽的話,搶先一步說道:“他不會、不會再回來了,就算他能再次找回來,廖哥也會把他騙到别的地方,你可以永遠永遠不見他。”
在來城中村之前,關之裕已經在城市裡流浪了一年,大大小小的工廠工地他都待過,之所以說是“流浪”,就是因為他很少在一個地方待兩個月。
有時是他自己割舍不掉,還對關之誠懷有妄想,主動透露行蹤,有時是關之誠向幫助他的家人朋友打聽了消息,自己追過來,繼續指責要錢。關之誠說得對,關之裕做不到對僅剩的血親不管不顧,他們就這樣在碰面、兩敗俱傷、躲避的怪圈裡循環了一年多。
最初他也想靠學曆和給自家公司幫忙的經曆,找一份穩定的薪水可觀的工作,可每次他試着重新振作起來時,關之誠都會找到他,把他推回沒錢安葬父母的那一天。
到後來關之裕也放棄了,無所謂找什麼工作,能還一點是一點,受不了的那天他就會去找爸媽。
甯遂兩隻手緊緊握着關之裕的,他看着關之裕,眼睛折射出河流的碎光。
“跟我回去吃夜宵吧,好嗎?”
關之裕也看着甯遂的眼睛,靜了片刻,也可能是很久,關之裕說:“好。”
風太大,甯遂都要懷疑這句回答是從遠方吹來的别人的對話,他怕關之裕反悔,立刻拉着他向來的方向走,遠離那條不停流動的河。
來時漫長,回去的路途卻很短,可能是因為兩個人牽着手,被風吹着向前走,腳步都很快。
走到路燈昏暗的地帶,甯遂打開手機手電筒,一直到回家按開客廳的燈,他才把手電關掉。
甯遂依言做了酸湯面,他把家裡剩的所有面條都放進去,兩個人分吃滿滿一大鍋,關之裕很給面子的把甯遂吃剩的也吃掉。躺在床上準備睡覺時,甯遂還是覺得很撐,胃都要凸出來了。
但人吃飽了就會覺得很暖,還會覺得很困。甯遂神思不屬一整天耗費太多精力,幾分鐘前還在抱怨做了太多面,很快就沉沉睡去。
世界寂靜無聲,關之裕背對他,忽然低聲道:“甯遂。”
沒有回應,甯遂睡得太沉,連一句呓語都沒有。
關之裕輕輕轉了個身,看着甯遂露在被子外的後腦勺,輕手輕腳挪過去,把他抱在懷裡。
肢體接觸讓甯遂動了動,關之裕身上很熱,在冰冷的出租屋裡算溫暖的地方,甯遂調整到一個舒服的角度窩在他懷裡,兩個人緊緊相擁,一起睡着。
……
鬧鐘響了,甯遂從被子裡伸出胳膊劃到關閉,他一動,才發現自己埋在關之裕懷裡。
兩床被子疊在一起,沉沉壓在兩個人身上,關之裕把他摟得很緊,意識到現在的情形,甯遂竟然有點冒汗。
關之裕也被鬧醒,禁锢一松,甯遂就飛快起身鑽出去。
……一定是因為太冷了,他才會鑽到關之裕懷裡去的!
這是入冬以來,甯遂晨起時體溫最高的一天,高溫蒸得他腦子都不清醒,他紅着臉把頭偏向一旁,不敢和關之裕對視。
甯遂實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他有些說不出口,好在關之裕沒有糾結這件事,很快換好衣服去衛生間。
甯遂頭頂冒熱氣,他隻顧着看漏風的窗戶,錯過了關之裕紅紅的耳朵,兩個人心思各異地進入不同的房間,甯遂去廚房找了兩個舊抹布,浸濕後氣勢洶洶沖回卧室,堵在該死的窗縫上。
都怪這個該死的窗戶……可惡的城中村,到底什麼時候供暖,窮人沒有暖氣使用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