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年春節飯館會歇半個月左右，今年特殊情況，柳韻懷了孕，要回老家待二十天。附近還有幾個工地沒有停工，飯館就早早關門停業，惹得很多沒地方吃飯的工人不滿。

柳韻笑呵呵讓工人們年後開業了再來吃，給甯遂結清工錢和壓歲錢，就和廖華一起坐高鐵走了。

關之裕搬磚的工地也是早早放假的那一批，他運氣好一些，遇到了靠譜的公司和包工頭，沒被拖欠工資。關之裕用工地的工資還了一大筆網貸，總算能稍微輕松些。

他和甯遂決定臘月二十九再回去，在此之前兩個人都在瘋狂地做兼職，越到年關的兼職工資越多，誇張點的教輔機構能日薪一千，倆人累得差點堅持不下來每周兩次的特殊輔導。

終于拖到臘月二十九，兩個人起個大早坐公交車回鄉下。

兩個人的衣服用品隻需要裝一個行李箱，額外帶了點給甯蘭的補品和回去路上用的水和食物，他倆公交轉公交轉大巴轉電三輪，一坐就是大半天。

從最後一趟車上下來，甯遂累得眼都睜不開，關之裕稍微好一些，卻也好不到哪裡去，他沒來過農村，還以為這裡已經是目的地，沒成想甯遂瞬間被注入活力，他拉了關之與一把，說，

“等一下，我叫了一個叔叔來接我們。”

城裡人關少爺看看周圍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寬闊馬路，又回想一下今天坐的幾個小時公交車，他知道這個城市很大，卻沒想到能大到這種地步，拖着行李箱和大包小包沒吭聲。

沒過幾分鐘，甯遂口中的叔叔果然來了。他們把行李箱搬上去，坐在比公交車座椅還硬的鐵皮上，敞篷的電三輪一路疾馳，風呼呼地吹，兩個人的臉和耳朵都被凍得通紅。關之裕看到甯遂的嘴唇動了，但電三輪的發動機聲和呼嘯風聲混在一起，他根本就聽不清，隻能大聲喊道：“什麼——？”

“我說——”甯遂也一起喊，“一會兒再去買點水果——”

這次他聽清了，朝甯遂點點頭，兩個人吃了一肚子風，把臉朝前進方向一扭，全都閉上嘴不說話了。

電三輪又開了二十分鐘，總算是進村了。甯遂挑了根甘蔗，問完關之裕有什麼想吃的，又拎了一兜沙糖桔，坐着颠屁股的電三輪回到家門前。

甯蘭早就站在門外等，甯遂從三輪上跳下去，問甯蘭外面這麼冷，怎麼不在屋裡待着。

“來迎迎你們。”

甯遂摸摸她的手，比他被風吹了一路的手要熱得多，他沒再說話。關之裕有些沒來由的緊張，他也從電三輪後座跳下去，凍僵的手指勾着褲子側面，他略帶拘謹地朝甯蘭點頭：“您好。”

甯蘭立刻笑眯眯地朝關之裕看過來，“哎呀，小關看起來比手機裡帥多啦。”

關之裕倒沒想到甯蘭見到他說的第一句話會是這個，不由得愣了一下，甯蘭沒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挽着他向院子裡走：“别在這站着，快快，回屋裡去。”

好心叔叔已經幫他們把東西搬下來，甯遂道過謝，從甯蘭手中把關之裕搶回來。

“您先進去，”甯遂把沙糖桔塞關之裕手裡，“我倆把東西搬進去。”

農村的房子要比城中村的出租屋大得多，甯遂卧室裡的硬床足以睡下他們倆，還能在床上再打個滾。他倆在屋子裡收拾東西，甯蘭端着一盤水果進來，問他們晚上想吃什麼。

“都行。”甯遂怕她累到，含糊道，“我倆坐了一天車，一直在吃東西，沒那麼餓。”

甯蘭把水果放下，誇張地在寒冬臘月撸袖子：“那怎麼行，小關畢竟第一次來，看我露一手。”

老太太壯志躊躇地走了，甯遂朝關之裕無奈地聳聳肩，打算快點收拾完，去給甯蘭打下手。

東西還沒收完，門外有個男人在喊：“甯遂！甯遂回來沒？”

甯遂擡頭，表情有一瞬間不自然。關之裕注意到他的神情，轉頭朝外面看了一眼。院牆很高，看不見外面的人是什麼樣貌表情，那人還在喊：“甯遂！”

他皺皺眉，想問甯遂怎麼回事，轉過頭才發現甯遂正在穿外套向外走，關之裕頓了頓，也拿起外套跟上去。

甯遂開門，和外面的人打招呼：“茂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