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嬸說得對,在醫院裡做什麼都要錢,隻不過做了場手術,請了位護工,他手裡的錢就又要見底。本就是因為治病才向王叔借的錢,現在又為了治病把攢下的錢花了,前兩天甯遂才說過今年一定會把錢還上的話,他不知道自己該用多厚的臉皮收這些禮金。
口袋裡的紙币好像會說話,一遍遍提醒甯遂的無力。甯遂把收費單揉皺成一團,現在,他是真的想哭了。
……
甯遂和關之裕都是男性,總歸有很多事不方便,甯遂給老太太請了位護工。
術後兩天甯遂都在醫院24小時照顧,護工在的時候他在,護工不在的時候他還在。第三天甯蘭的狀态好了很多,催甯遂回家歇歇。
甯遂拒絕。
甯蘭眉毛一豎:“大夫都說我過幾天就能出院,你怎麼還信不過?我覺得我好多了。”
隔壁病床的中年女人也幫腔:“就是,你也回家歇會兒,這有什麼事我可以照應。”
病房裡沒什麼娛樂消遣,甯蘭又是這樣讓人親近的性格,短短幾天,病友和病友家屬已經全部被劃入她的陣營,七嘴八舌地勸。
這幾天甯遂都沒好好睡過覺,他也快要撐到極限,見大家都這麼說,甯遂有些松動:“那……”
甯蘭不給他拒絕的機會:“就這麼說定了。”
甯遂肩膀一垮,他點點頭,算是同意。祖孫倆沉默片刻,甯蘭道:“你要向小關道歉。人家是來咱家過年的,咱們怎麼能這樣子。”
提到關之裕,甯遂又搖搖頭,“他不介意。”
關之裕帶着行李箱先回出租屋,春節假期裡的兼職賺得更多,他白天兼職,下了班就來醫院和甯遂換班,要不是關之裕來了,甯遂的睡眠時間隻會更少。
甯遂想,不必道歉,但該道謝。
關之裕對醫院裡的一切都很熟悉,他做什麼都有條不紊,這對于甯蘭剛剛出事時情緒不穩的甯遂來說,是極大的幫助。甯遂不知道關之裕對醫院的陰影和恐懼,關之裕隻在甯遂面前表現出他遊刃有餘的一面,醫院裡的很多事他們沒商量過,做起來又那麼順理成章。
如果關之裕知道甯遂此時的想法——也就是道謝——他或許會沉默,然後也對甯遂道謝。
父母出事後,醫院是關之裕想起來就覺得痛苦的存在。隻要看到醫院,他就不可避免地回想起父母離世那天,他沒錢救命,也沒錢讓父母安息。
雖然時間沖淡了很多,但關之裕還是要感謝甯遂,是甯遂告訴他,他可以繞過橫亘在道路中央的巨石向前走,他可以擋在甯遂前面。
近兩年的時間裡,關之裕也有生病的時候,就算病得再厲害,他也沒去過醫院。
是因為甯遂,他才擁有走進醫院的契機和勇氣。
晚上,關之裕帶着飯菜推門進病房,甯蘭看到他,立刻朝他招手:“小關,坐這裡。”
關之裕坐在甯蘭床邊,他把手裡的東西遞給甯遂,問甯蘭今天感覺怎麼樣。
“完全好了。”甯蘭笑着拍拍甯遂,“今天你把他也帶走。”
關之裕看看甯遂,甯遂垂着眼掰一次性筷子,好像沒有反對的意思。甯蘭繼續道:“吃完飯就回去,早點回家睡覺。”
甯遂還是沒說話,他把飯菜放在甯蘭面前的小桌闆上,關之裕猜測他們已經達成了一緻。關之裕也覺得甯遂太辛苦,他想勸甯遂好好休息,又沒有立場這麼說,今天能帶甯遂回家實在太好不過,他略一颔首,正經回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