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将刀扔給身後的随從,提着衣擺幾步下了台階,三步并作兩步朝明雁書走來。
月白衣袖飛揚,他走到明雁書面前幾步外站定,擡手躬身,朝她見禮。
“臣蘇晉衍,見過殿下。”
周圍的人都不記得,上次見刺史大人如此文質彬彬,還行文官禮是什麼時候了。聽到他開口後,衆人如夢方醒,也連忙跟着行禮。
那趴在地上的使者也忍不住撲騰了一下,顯然是被蘇晉衍的前後兩幅面孔驚到了。
明雁書一愣,下意識回道:“不,不必多禮……蘇大人請起……”
蘇晉衍直起身,桃花眼彎起,薄唇微抿露出笑容。他定定地看着明雁書,眼中全是喜悅。
明雁書櫻唇緊緊抿着,怔怔地看着他明亮的雙眸中映出自己的倒影。
他似乎又變成了自己隔着屏風時見過熟悉的樣子,如她父兄口中形容的那般,溫潤如玉。
但是這并不代表他就能裝作方才什麼都沒發生,自己什麼都沒有看見呀!
明雁書回過神,轉身就想走。
她也沒有想好,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隻是心裡湧起突如其來的陌生感,整個人被不安填滿。
蘇晉衍想也沒想,直接上前,拉住明雁書。
明雁書的兩個侍女想要攔住他,然而等蘇晉衍的目光冷冷地掃過二人,二人一下子被他威脅得不敢動。
蘇晉衍知道自己露餡了。
他知道,若是此時不把話講開,與明雁書解釋清楚,怕是她再也不會理自己了。
不過,他也沒道理讓她就這麼逃走。
明雁書沒想到他會這麼直接,當衆就拉住了自己。
他手上的熱度透過薄薄的衣袖傳到自己身上,明雁書先是臉頰一紅,接着又一白。
難不成,他一直都是在騙她,騙惠王府嗎?可是他為什麼要這麼做?明雁書腦中閃過各種各樣的話本子,臉上的神色止不住得變化。
蘇晉衍察覺到自己手下,明雁書的小臂在發抖,連忙放開她。
他又往後退了幾步,果然就見明雁書松了口氣。
“請殿下恕罪。我隻是見到殿下,一時欣喜才唐突了殿下。”
他輕咳一聲,言語間全是真誠,隻不過明雁書也沒從他臉上看出多少惶恐和歉意。
拉住自己這一點可以解釋,但是剛才發生的事怎麼說?這刺史的事又怎麼說?
明雁書悄悄撇了撇嘴。她對他方才提着刀的形象還印象深刻呢。
蘇晉衍見她停下腳步,态度似乎有些緩和,是在等他的解釋,于是趁熱打鐵道:“臣知道殿下還有疑惑,臣一定會與殿下解釋的。但請殿下放心,臣對殿下絕對沒有絲毫不軌之心。”
不軌之心什麼的……反正他們已經有婚約在身了,不存在不軌。
蘇晉衍面不改色,笑容無害,繼續道:“隻是……殿下一路奔波勞累,不如先休息片刻。臣得知殿下要來,早就安排妥當了。”
見他對自己還算恭敬,又答應了要給她解釋,明雁書也不好一點情面也不留。不管如何,他還是自己的未婚夫,雖然和傳聞中有點出入,不過明雁書還是願意相信自己二哥對他的判斷,應該不是個壞人。
更何況,人都已經來了,還是在他的地盤上,若是蘇晉衍真想做什麼,還不是一句話的事!
“那便勞煩蘇大人了。”
不知為何,蘇晉衍覺得他未來娘子看他的眼神,讓他想起自己看到城裡那一群到處溜達的狗的眼神……
隻不過他沒有明雁書眼中這種慌張罷了。
換個人他早就掀桌子了,但是她是明雁書……
蘇晉衍咬了咬牙,覺得自己還任重道遠。
“殿下随我來吧。”臉上的笑容不變,他擺出“請”的姿勢。
然而在這時,明雁書突然反應過來,有些難為情。
“蘇大人,我是要住在這府上嗎……”
這裡明顯是他住的刺史府呀,哪有未成親便住在一處的。
蘇晉衍一愣,見她如柳葉般水汪汪的眼睛望着自己,神情複雜。他趕忙擺了擺手,證明自己的清白,“并不是。殿下要住的,不是同一處宅子。”
他别開臉,垂下的睫毛在眼下鋪開一片陰影,白皙的臉上透出一絲羞赧,“我不放心殿下,所以就在這府後面買了一處宅子而已。”
他一邊說着,一邊又忍不住拿眼角餘光去瞄明雁書。
“這樣啊。”
或許是見他這樣,聽他說他關心自己,又或許是因為自己誤會了他,明雁書也不知不覺地雙頰發熱。
然而她不知道,蘇晉衍還有後半句沒有說。
等日後成親,直接将兩處宅子打通就方便多了。
不過明雁書還是存着理智的。
若是蘇晉衍給不出合理的解釋,那婚事她是沒辦法就這麼認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