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晉衍繞過桌案，一手扶住明雁書的手臂，另一隻手攬住她的肩頭。

平春在蘇晉衍過來時也不知怎麼就畏縮了一下，退到了一旁。見郡主被他安安穩穩接了過去，她不敢多言，隻得偷偷懊惱地看了看自己不争氣的雙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醉了，明雁書看到蘇晉衍靠近，霧蒙蒙的眼睛眨了眨，并沒有拒絕。她暈暈乎乎的，站起來時東倒西歪，最後頭一歪，靠在了他的胸前。她的耳朵緊緊貼着他的心口，結實的胸膛下，心髒正有力地跳動。

胸前一暖，蘇晉衍隻覺得自己的心跳也跟着漏了一拍。他表面不動聲色，隻是呼吸卻忍不住放輕了。

然而他們剛準備走時，外面剛開始淅淅瀝瀝的毛毛細雨，在不知不覺中，卻蓦地變大了。雨點砸在池塘中，掀起一圈圈波瀾，而那月亮的倒影，也越來越模糊。

這下可麻煩了。

“大人，雨下大了。”卓福拿着傘從外面走了進來，臉上帶着水珠，一臉為難。

蘇晉衍歎了口氣，望着雨凝聚成水流順着屋檐流下。他沉吟片刻，“去廂房吧。”

這廂房原本也是用來小憩的，隻不過平日裡明雁書和蘇晉衍都沒什麼機會用到它。回廊将水榭與其連接，在這樣的雨天便顯出它的用處了。

卓福應下，轉身出了水榭，去叫人來收拾收拾廂房，将燈點上。

他出去了，蘇晉衍又轉頭看向還愣着的平春，“去提燈——”話還未說完，他的話音卻戛然而止。

低着頭的平春有些奇怪，下意識就想擡頭，卻見蘇晉衍的頭已經轉了回去，背影依舊挺拔，看不出端倪。

他聲音淡淡，“走吧。”

平春不敢耽擱，當下不再多想，小心翼翼将蠟燭點燃，用燈罩子罩住，提着向前走。

燈光昏暗，沒人發現蘇晉衍耳根泛起的熱意。

蘇晉衍的心卻是好一會才平靜下來。

他覺得若是自己再不冷靜，一會就該跟明雁書一般，走不動道了。

或許是與自己的不同感到新奇，又或許是覺得那心跳聲過于嘈雜，明雁書伸手，撫上了他的胸膛。

猶如蜻蜓點水，她纖細的指尖劃過他的前胸，柔軟的布料随着她的動作，勾勒出肌肉的起伏。之後，她又好奇地在他心口處戳了戳。

蘇晉衍隻覺得渾身一麻。

從她的手碰到他的那一刻，他就屏住了呼吸。熱流從她的指尖，傳到了全身，他不由得繃緊了身子，想要止住這異樣的感覺。

掌心覆在上面，手下似乎越來越燙，明雁書一顫，終于收回了手。

蘇晉衍松了口氣。

他清了清嗓子，等出了水榭，涼意撲面而來，清風徐徐夾雜着雨水的腥味，他才總算将燥熱壓下去。

他半扶半抱，帶着她向前走。明雁書乖乖地跟着他，垂着眼，也不知道在看什麼。走了一會，她像是猛地回過神，擡起眼，目光在周圍掃了一圈，之後又擡起頭，看向蘇晉衍。

她的發絲掃過蘇晉衍的下巴，有些癢，蘇晉衍不由得低下頭，對上她明亮的眼睛。

有一瞬間，蘇晉衍以為她酒醒了，剛要說話，明雁書就先開口了。

“我們這是去哪兒？”

“去廂房。”

“廂房？”明雁書喃喃地重複。

看來是沒醒了。

蘇晉衍溫聲道：“我送你去休息。”

去休息？明雁書眼中露出些許迷茫，好一會才想起來，這條路确實去那間廂房的路。可是她卻覺得不對，自己似乎忘了什麼事。

她努力回憶。平春提燈在前面走着，燈影搖晃，将她的影子拉得極長。明雁書的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半晌，忽然想了起來。

“公孫敬。”

她的聲音不小，蘇晉衍聽得清清楚楚，一雙桃花眼頓時就眯了起來。

“怎麼了？”蘇晉衍依舊溫和，“你要……找他嗎？”

說完，他咬牙，等明雁書的回答。

好在明雁書緩緩搖了搖頭，“我不找他……”

蘇晉衍望着她懵懂，因為醉酒還有幾分迷糊的模樣，頓了頓。接着他眼神一動，又開口道：“雁書，你……是怎麼認識公孫敬的？”

“我不認識他，是他纏着我。”她垂着眼，“他說，他姑母說了，我将來要嫁給他。”

蘇晉衍一愣，這才想起來，公孫家在宮中，似乎是有個德妃。

“不過，他也沒有多喜歡我，不過是想娶個宗室女充門面罷了。”

明雁書還記得，那一年公孫敬借着康甯公主的名頭，将她約出來遊船，卻又因為那日下了雨，他不想出門而爽約。

直到許久後，明雁書聽到公孫敬與旁人炫耀自己在雨中也要等他與他見面，才得知原來那日約她的是公孫敬。

蘇晉衍聽到這裡，一陣悔意湧上心頭。

早知道，那天那一腳就不該留情！

然而同時，他心中又隐隐生出一個猜想。

他試探着問：“你還記得，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嗎？”

“唔……”明雁書歪了歪頭，“幾年前的事吧……我想不起來了……”

沙沙的雨聲不絕，在回廊兩側形成水幕，模糊了遠處的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