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雁書回去之後,就不見蘇晉衍了。
她隻說身體不适,蘇晉衍也猜不透她避而不見的緣由,究竟是身體不适占了多數,還是因生他的氣使然。他托着下巴想了許久,指尖一點一點點着臉頰。想着想着,他的思緒又開始飄忽不定,最後猛地站起身,在房中轉了兩圈,這才将那一股蠢蠢欲動的躁動壓了下去。
不對不對,現在不是想這種事的時候。蘇晉衍歎了口氣,抿唇壓下嘴角隐隐的笑意,神情嚴肅了幾分。
人都見不到,想這些又有何用?
正當他不敢貿然行動,思忖着如何尋個合适的由頭去找她時,機會來了。
不久後便是桐州刺史母親壽宴,二人需要前往桐州赴宴。
之前在府中,明雁書還能躲着蘇晉衍,如今要同行赴宴,這招自然行不通了。
明雁書也說不清自己究竟還有多生蘇晉衍的氣了。那一日回到房中後,她的心依舊跳得飛快,仿佛要沖破胸膛般鬧個不停,臉上的溫度也越來越高,最後整個人撲在床上,心中亂成一團。明雁書将臉埋進軟綿的被衾中,手緊緊抓住身下的錦被,讓自己不再去想方才的情形。
她怎麼就做了這麼大膽的舉動……
明明她還在生氣呢!
臉頰的溫熱早已蔓延到耳後,燒得她渾身不自在。她翻了個身,仰面躺着,目光怔怔地落在窗棂上方。過了許久,她才緩緩擡手,輕輕按在自己的心口上。
那裡跳得急促而紊亂,如擂鼓般擾得她心神更亂。
她想不明白,幹脆不去想,在房中當起了藏頭烏龜。于是幾日後再見蘇晉衍時,明雁書不免有些局促,幸而他一如往常,也沒有再提起之前的事。漸漸地,她也放松下來。
“再有幾裡地便是桐州府城,今日就能到了。”蘇晉衍從客棧外走了進來,語調輕松。
明雁書回過神,不料一下子對上他深邃的桃花眼,心頭猛然一跳,忙移開目光,垂眸輕聲應道:“好。”
她提着裙擺快步走出客棧,上了馬車。
蘇晉衍卻站在原地沒動,望着她的背影,雙眸微眯,扯了扯嘴角,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時張肇也從外面快步走來,手中抱着一件蓑衣:“大人,看這天色,今日恐怕要下雨。蓑衣已經備下了。”
這幾日入了秋,天氣逐漸變得涼爽。唯一令人頭疼的,便是這秋季雨多,而且總是防不勝防。
微風夾着濕意拂過,蘇晉衍看了一眼他手裡的蓑衣,點了點頭,眼中似有深意一閃而過。
“行,多謝你。”他伸手,“給我吧。”
張肇不疑有他,将蓑衣遞了過去。
車隊繼續朝着桐州府城前進。沒過多久,果然如張肇所說的,原本晴朗的天空驟暗,陰沉沉一片,風卷着泥土的腥氣撲面而來,路旁的雜草和灌木随之搖擺不定。
馬車的簾子被風吹得啪啪作響。明雁書掀起車窗簾朝外天邊望去,就見烏雲低垂,顯然是要下雨了。見烏雲低垂得像要壓到地面。她微微蹙眉,出了方才的城鎮,距離桐州府城尚有一段路程,而這四野空曠,連個避雨的茅廬都無處可尋,隻能祈禱這雨不要下太久。
雨很快下了起來。
衆人趕忙取下蓑衣披上,唯獨蘇晉衍仍穩穩地騎在馬上,一動不動,任雨水将他徹底澆透。豆大的雨滴形成一道雨簾,将人的視線隔開,隻能勉強看清前方的道路。他的衣衫很快貼在身上,雨滴沿着他的肩膀滑下,彙聚成細流,滴落在泥濘的地面上。
他就在馬車旁,明雁書離得近,車窗簾還未放下,将這一幕看得清楚。風夾着雨水撲面而來,他的臉色越發蒼白,身體微微晃動,看上去有些支撐不住。她心中一緊,顧不得多想,揚聲喊道:“蘇晉衍!你進來避避雨!”
蘇晉衍似乎遲疑了一瞬,接着便從善如流,翻身下馬進了車中。
被果斷抛棄的馬不懂主人的心思,在雨中甩了甩尾巴,樂得輕松,繼續跟着車隊向前走。
蘇晉衍白着一張臉在馬車裡坐下。
雨珠順着額頭滑落,經過眉骨,少許殘留在他的睫毛上,少許順着他的眉眼向下,從下颌滴落在衣襟上。
他垂着眼,用袖子遮住嘴低低地咳了幾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