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書怡接過後,随手丢進錢櫃,還是秦瑞親自将它鎖好。
這幾日,林書怡就像随手丢紙條一樣将這件事抛之腦後,根本不去思考。
現下更麻煩的是,與青紗莊合作的綢緞商都拒絕提供布料,隐約之意是被人警告過。
林書怡找到李芸,讓她散出消息:青紗莊與森錦鋪有合作,部分成衣樣式是共享的。消息散發很順利,人人都在讨論。可沒有一點用,她原以為至少森錦鋪有陳婉這層關系在,多少能護一點,但那背後之人毫不在意。
隔一日又找人封了青紗莊,由頭荒唐而可笑。竟是說經營年限過期,不合規,要重新核對。
李芸掩面苦惱道:“我去年底才去找人辦了這張紙,看來背後之人一句話,我的所有努力都白費了。”
似曾相似的一幕。
林書怡很想說些什麼安慰她,可她毫無辦法,正如她所說,她隻是普通人。
當日一早,森錦鋪門上被丢滿臭雞蛋,爛菜葉。店鋪招牌被人故意抹黑,寫滿污言穢語。
林書怡不可置信睜圓雙眼,希望是自己看錯了。使勁眨了眨眼,才把眼淚憋回去。但她氣得發抖的身子和指甲陷進掌心的痛楚提醒着她,這都是真的。
汐月顯然早一步到,正提水在門外擦洗。竹苓在一瞬間傻眼了,反應過後急忙轉頭安慰林書怡:“你不要在意那些言語,那都是些粗鄙小人,無恥下作的手段罷了。”急的尊稱都忘了。
“嗯。”在看見那些惡心的造謠後,她有一瞬想讓他們去死。當她意識到這想法的出現後,第一反應也不是懊悔,而是堅定。
她大步流星地走向汐月,見此情形,竹苓也跟緊她的步伐。三人投入大量的清洗運動中,污言穢語就如同它的錯别字一樣,一沖就掉。盡管如此,人群中的半信半疑,重複反問也在加深它的印記。蛋液凝固很久了,擦洗費了一些時間。
結束一切工作後,汐月才壓抑不住,小聲啜泣。
林書怡柔聲細語安慰道:“沒事的。”
她搖搖頭,好不容易止住哭泣,抽搭着說:“我沒想到您會和我們一起幹這些粗事。”
竹苓哽咽着盡量用歡快的語氣說:“你想不到的事情還多着呢,我剛接觸林小姐也被她親力親為吓一跳。适應就好了,這也說明了林小姐是很好的人。”
“你們本身也是很好的人,況且這店鋪也是我的店鋪,理應我承擔更多責任。”林書怡環抱住她們兩個。
林書怡勢必要在今晚找出幕後黑手,她交付幾句話後,立馬趕去官府。最好能在今晚将那群粗鄙之人捉拿歸案。
竹苓也對汐月交代幾句趁機離開店鋪。
起初王京令還看在陳婉的面子上客客氣氣,對她所言憤憤不平,恨不能當下就把那群人拿下。在林書怡提出今晚去秘密蹲守的要求後,剛才表現出的極度憤恨,消失殆盡。
他稍顯遲疑,而後像是下了某種決心說:“行!”
得到确切的答複後,林書怡回去等待夜晚降臨。
“王大人,今晚真要去?”
王京令轉溜着小眼睛,吩咐道:“能賣個人情也不錯,你去通知幾個人留下值班。”
暮色西沉,夜色緩緩拉開帷幕,各懷心思的人們齊聚一堂。
“汐月,你要不要先回去?天色已晚,你一個人不太安全。”林書怡建議道。
汐月下意識想要留下,為難說:“可是…”
竹苓樂觀勸解她:“沒事,這兒有我們守着呢,況且等會兒官府的人也會來幫忙。”
“辛苦大家了。”
“回去好好休息。”
漆黑夜色徹底籠罩下來,家家戶戶的照亮的燭火一盞又一盞熄滅。林書怡在森錦鋪隔壁二樓的窗台上守株待兔,整片街道陷入安靜的睡眠中。
她遠遠地看見王大人帶一小隊人按時赴約,埋伏在盡頭能清楚看到森錦鋪,又不會輕易被發現的黑暗處。
一直等啊等,她犯困差點頭敲上窗發出聲響,吓得一激靈,連忙站起身,看了看屋内的燃香。快到她和王京令約定好的時間了,他們說好如果這個時間内并沒有人作惡,他就要帶人回去,下次得讓林書怡自己帶好人證物證去報官。
她焦急地回頭想要找竹苓商議,烏黑一片。霎時間,底下傳來人交談聲,她轉頭望去,果然被她等到了。
她激動地直起身子隐在側面,耐心靜候他們走至門前。她信心滿懷地找尋王京令和他那一小人的身影,不知是太遠還是太黑,抑或是時間到了他們離開了,反正暫時在原處沒瞧見人。
林書怡也顧不上太多,底下兩人已提着兩桶東西鬼鬼祟祟地站立在森錦鋪門前,正用手比劃着今夜要搞出個什麼創作。
她一眨不眨地盯着,雙拳緊張地交叉握緊。
在他們商量好後,擡手要往門上寫第一筆時,林書怡手指出去指向他們,伴随着她的控訴,卻被一隻手悶回肚裡。
“嗚嗚嗚~”直到親眼目睹那一筆已經寫在門上後,她才反應過來,無奈回頭想問竹苓為什麼不讓她阻止那兩人。
在她回頭時,那雙手卻放開了她。
“你幹嘛呀?”林書怡在那一瞬都要被氣哭了。
見她眼底濕潤,閃爍着的淚光被極力掩藏。心底裡深藏的一杆天秤,而代表着林書怡那邊一直加碼直到被打翻,酸楚的一塌糊塗。從今日聽到竹苓的消息開始,他就一直心神不甯,又暗自生氣她沒尋求自己的幫助。可這一切,都在此刻被強烈地心疼吞噬。
“抱歉,我…”話還未說完,寂靜的夜裡突然傳來喧鬧,林書怡很快被吸走注意力。
剛剛消失不見的王大人帶着手下,從更近的小巷口紛湧而出,頓時将那兩人團團圍住。收繳作案工具,王大人擡頭看向她們,恭敬地行了個禮。
見此,林書怡趕緊下樓。
“您看該如何處置這兩人?”王京令詢問的目光落在秦瑞身上,可他滿眼都是眼前這位小姐,顯然沒有聽自己說話,他心裡也有了底。
“您先把他們帶回去關起來,明天再審問吧,定罪後記得讓他倆洗幹淨。”果不其然,林小姐回答後,他再次望向秦瑞,得到了默許的點頭,和因林小姐對誰都客氣說話的态度的不悅神色,當然這臉色目前是擺給自己看的。
王京令識趣且惜命地立刻下令離開。
夜色極深,濃郁的像化不開的墨。寂靜無聲,隻剩身旁的一道呼吸聲,一深一淺,起起伏伏。
又一日豔陽天,林書怡被蓋的嚴實的被褥熱醒。四下踢開被褥,還覺着熱。她穿好衣物,用清水洗了一把臉,才好受些。
正坐在膳堂用餐時,陳婉尋了過來。
她毫不拘束地坐下:“剛醒呢?”
“嗯。”林書怡慢條斯理舀着粥,含糊不清地答,“怎麼了?”
“我剛從宮裡出來,她們約着去東湖遊玩。兩人一組比賽劃船,你跟我一起去呗。”
“好啊,難得好天氣!”林書怡也想放松休息,反正店鋪還要清洗。
陳婉當即喜笑顔開道:“馬車在外等着了。”
萬裡無雲,馬車急速行駛揚起的風,帶來涼爽。
行至目的地,馬車剛停穩當,陳婉先行下去,林書怡手伸出掀簾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大家皆猜測會有誰與宰相之女同行,還坐同一輛馬車。
陳婉笑着與大家打招呼:“不好意思,我來遲了。”
人群中走出一年輕女子,親切關懷:“需要稍作休整嗎?”
“無礙。”陳婉搖頭。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我們開始吧。”
趁着她在前組織,陳婉小聲介紹:“這是戶部尚書長女,黃悅。就是她提議的出行。”
林書怡默默記下,她的目光卻落在黃悅身旁。
何玉直直地朝她們走了過來,臉上帶着和藹可親的笑容。親昵地挽上林書怡的手,就像從前她們一起去學堂一般。
“好久不見了,書怡。我大婚之日你不曾來看我,我想着你可能又要事忙,未曾打擾你。現下看來,你是把我忘了?”何玉委屈巴巴地訴苦,聲音不大不小,正好傳入陳婉耳朵裡。
林書怡厭惡地将她手挪開,不喜道:“我是很忙。不過,李家待你們挺好啊,劣質的綢緞布匹,一批批買進,還用手段幫何家布莊鋪平了商道吧?”
見她如此直白,不加掩飾地表露厭惡。何玉臉上青一陣白一陣,難看至極。礙于陳婉還在周圍,她音量降低,惡狠狠警告:“你别在這胡說八道,何家的綢緞就是比你店鋪要好,投資的店鋪也比你的店鋪生意更好。”
“哦。”林書怡忽視她揚的越來越高的頭顱,不願與她争辯,扭頭就走。
留下何玉在身後氣急敗壞,因為她确信控訴林書怡對昔日好友不聞不問的話能被陳婉聽見,可她還是毫不介懷對林書怡。
遠離糟心的人和事,盡情享受遊船帶來的樂趣,她和陳婉一開始就商議好不争輸赢,所以當一艘艘小船從身側經過,她們還在慢悠悠的劃。
船槳劃過湖面,蕩起層層漣漪。波光粼粼,像一塊寶石反映七彩的霞光。由于她們上船時帶了很多魚餌,停在一片水域便要投喂,導緻一路都有不同的錦鯉陪伴她們。
夕陽初照,天光變了色,她們才意識到要返程。加快速度劃至盡頭,遠遠瞧見岸邊隻剩稀少幾人。
林書怡提議道:“最後一段距離我們沖刺。”
“好。”陳婉興緻勃勃并鬥志昂揚舉起船槳。
“開始。”一聲令下。瞬間劃出一段距離,讓兩人信心倍增,更是加快速度向前劃去。但好景不長,船身開始偏離預想的軌道,而且劃槳頻率不一緻,導緻船身搖搖晃晃,兩人還以為自己劃出了馬車般的速度,暗暗得意。結果行至岸邊時才意識到情況不對,她們沒有動船槳,也不能立刻停下來。
眼睜睜看着船身撞上其他人停靠好的船,瞬間側翻。陳婉在撞上另一艘船那頭,她順勢卧倒,抓住船闆。在她落水之際,岸上同時有人跳下水,一前一後。
陳婉很快回到岸上,她隻浸濕裙角,被風一吹還是冷的打了個哆嗦。她身旁之人也好不到哪去,全身濕透,一直扭幹多餘的水分。
“你怎麼在這?”
“我聽說有人在這劃船,順路過來看看。你也是個榜樣,能把自己劃進湖裡,靠近岸邊還不知減速。在我看來,好似速度還加快了吧。”
陳婉立刻打斷他的喋喋不休:“停,打住。”視線轉向湖面,她清楚看見先跳下去的秦瑞。“怎麼還沒上來?”她焦急地問。
秦骁給她披上仆人從馬車拿來的襖子,并不回答她。其實他看見了一隻手摸上船身,人頭還未浮出水面透氣,就被扯下去了。
着急忙亂中林書怡倒向另一頭,她緊閉呼吸,還是嗆了好幾口水,慌忙伸出一隻手抓住了船闆,卻立馬被拉過身子,伸出的手也無力地掉下。她心想:要死了嗎?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被人吻住雙唇渡氣,接着抱回上岸。
泡在水裡時還不覺得冷,一出水面就冷的直哆嗦,邊抖邊吐。末了,還伸出一隻手安慰哭得稀裡嘩啦的陳婉。
秦瑞站在另一側将襖子披她身上,眼神示意秦骁将人帶走。
接收暗示,秦骁上前拉過陳婉,理智勸說:“天色不早,若再不回去,陳相應該會禁足你半月。”
“我明日再來看你。”陳婉隻留下這一句話,急匆匆地坐上馬車,一面焦急催促馬車趕緊行駛,一面又充滿擔心,依依不舍地望着林書怡道别。
“陳夫人早年去世,隻留下這麼個女兒。陳相對她疼愛有加,唯一要求就是要她保護好自己。太晚回去,又落了水,她也想早些回去不讓陳相擔心。”秦瑞看着她落寞的眼神,莫名想替陳婉解釋。剛剛萌發的怒意又被心疼占滿。
“很冷嗎?”他看見林書怡将自己包裹成小小一團,發絲還未幹透,唇齒打顫。
聽見他的關心,林書怡小心翼翼地挪動位置,不敢太明顯,輕輕點頭。
秦瑞察覺到她細微的動作,在她點頭的下一秒将人擁入懷中。下巴沉沉搭在她肩上,呼出的熱氣飄進脖頸處,勾起敏感。
秦瑞可憐問:“能不能不要做這種事了?”
林書怡疑惑:“什麼事?”
“各種危險的事。”
“今天确實考慮不周,應該慢速劃才行。”林書怡反思今日行為。
見她轉移話題,開始分心。秦瑞用直挺的鼻梁來回刮蹭她耳後到脖頸的部位,哀求着說:“好不好嘛~”
林書怡被癢的直躲,鼻腔哼哼兩聲表示:“嗯嗯。”
回到家中,秦瑞馬不停蹄地讓人燒熱水,給她煮姜湯,還派人請了醫師。生怕晚一會兒,她就染上重疾。
後續幾天也是寸步不離守在林書怡身邊,時刻叮囑她喝藥,注意保暖,不要受風吹。
在家悶了幾天,陳婉送來一封書信,道盡被禁足的煩悶無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