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孩子自從長大後就很少會主動要求擁抱了,除了達米安依舊年幼,我抱他的時候仍能無所顧忌,其他孩子,我多少要考慮下他們的年齡狀況。
我是個相當尊重他人的人,至少我個人是這麼覺得的,而從媒體評論與員工反饋來看,我的确把這條準則貫徹的很好。
撫摸與擁抱在我眼裡不過是表達關心的自然舉動,但,如果孩子顧及面子,或者說,所謂長大後的自尊自我,在慢慢被他們科普告知這些事情的存在後,我偶爾也會稍微反思下自己行為的得當性。
年幼的個體在年歲成熟後,便會不可避免地渴望自我表現,而在韋恩家族,這個背負着名、利、權勢的姓氏背後,這種壓力顯得尤為明顯。
迪克成年後的離家或許就來源此,傑森留學後的叛逆多半是因為環境改變後的不适應,達米安還小卻已經表現出對繼承父輩權力的由衷渴望。
但提姆,我總對他拿不定主意。
說實話,他的年歲有些尴尬。
接近成年,但還沒有真正成年的歲數,我依舊把他當孩子看,但又不能完全把他當小孩。
再說他本就成熟穩重,很多時候,當我垂眸看向提姆的時候,我看到的并不是一個純粹的青年,而是一個繼承者、一個正在逐漸成長的掌舵人。
即使有些時候他的處理手段依舊不可避免地帶着點稚嫩,但,哪怕是再挑剔的上位者,都無法否認他的出色。
成熟、穩重、靠譜、自恃,很多時候,也隻是看到他和達米安的打鬧,或是那些刻意為之的小小惡作劇,我才能感知到那點他作為少年的鮮活。
正因如此,我才時常會困惑,我究竟是否應該如同輕撫别的孩子一樣将手指溫柔拂過他的發梢,通過這些微小的身體觸碰去告訴他,無論如何,别擔心,有姑姑在,你不必自己承擔一切壓力;還是應該隻是退後一步,默默旁觀他的辛苦,将一切都熟記于心。
我總搞不清這些事情的具體界限,我并沒有那麼擅長言語安慰,畢竟我的父親不善言辭,事實上,他通常一言不發,隻用行動告訴我應該做什麼,不應該做什麼,這導緻我更擅長通過肢體接觸表達想法。當然,父親罵我的時候總會語出金句,他或許有個專門的詞彙庫是拿來諷刺人的,這點我實在無從得知。
安撫性的觸碰、撫摸我是從小狗那裡學到的,畢竟它不會言語,隻會輕吠,但我又不是狗,也不是多麼專業的訓犬師,這隻小型犬的叫聲,除了摻雜着過分明顯的興奮與低落的那些,我是沒有辦法準确感知到它的情緒變化的。
相反,它牙齒輕扯我褲腿的阻力,毛茸茸的爪子撲進我懷裡的觸感,亦或是黏膩的舌頭舔舐我臉頰的濡濕,都能真切地讓我意識到,小狗是愛我的。
我拙劣地向一隻小狗學習愛的表達,再笨拙地将它們轉換為人類的肢體語言。
觸碰,是我表達關心的方式,不假思索地觸碰,不去懷疑地撫摸,這是小狗教會我的一切,幸運的是,我身邊親近之人對此感覺良好。
雖然偶爾他們也會向我表達不滿,如果這種不滿被嚴肅堅決地反複申訴,即使是我,也不得不開始反思自己的舉動。
在迪克多次向我反複強調他已經成年後,我終于開始将他的别扭與年歲聯系起來。
當然,這并不能完全改變我喜歡擁抱他們的習慣,隻是給我造成了新的困擾,即在我又不假思索地去觸碰我的孩子們後,開始後知後覺地反思:他們,此刻真的需要我的肢體安慰嗎?
但好在,提姆表達了他的疲憊與困擾,以及,他需要需要我的安撫。
這是我這個做姑姑的幸運。
孩子需要長輩,并且主動尋求長者的幫助,無論何時,無論于哪個家族,都是一種有益的情感交流。
我的孩子,正在我的懷裡茁壯成長。
就像抽條的竹子,不過幾年的光景,他卻高了不少。身上也有了些許肌肉,整個人顯得更勻稱了些。眉眼長開了不少,比起從前的青澀,多了幾分成熟。
提姆真的成長的很好,即使從我的視線看去,隻能望見一顆絨球般的黑腦瓜。
我還是沒忍住抽出手,又揉了揉他的頭發,滑滑的,比起小狗那精心打理過後的皮毛也不遑多讓。
不,我的侄子不是狗,他的舉止習慣應該更類貓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