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早沒了最初的激情，去看雕梁畫棟，去看湖水花林。有的隻是虛無。

缥缈而又孤獨。

心是單着一顆的，邁開的步子是一步步丈量，自己到底能去哪兒……

出了東宮就是一大群人跟着，服侍的不論了。

還有東宮的禁衛軍緊跟。

他不怪任何人，他們有他們的職責，這堆人其中也不乏别人多起來的眼珠，隻盯着他呢。

不知能出什麼意外，他也不想誰人受傷。

那夜池子裡的水是鹹的，隻因有人平亂時，肩胛骨被刺了一劍。

且此次，可艾她們也是被罰了的。雖不重，但隻因他。

隻眼中惆怅，轉身回宮，踏階。

此後，他也不怎麼踏出東宮了……

——

已至盛夏，什麼果子都冒了出來。

“蕭啟明！蕭啟明！”

顧子銘知他靜了性子，冷着心，隔三差五便來陪他幾回。

鑲雲紋螺钿的黃花梨食盒，應聲放在桌上。顧子銘身後的随從們紛紛也放下手中食盒。

冰消出寒意，透骨的冷氣從盒中直直飄升。

蕭啟明現愛看書，隻不過古文枯燥，随意打發時間罷了。

輕紗煙軟的袍角捶地，身後二環髻的婢女輕打着扇。

風一拂過，蕭啟明長長的鬓發撥弄着晴藍衣襟。婢女的角度能透看進裡，意想聯翩。

凝白細潤，羅浮生香。

顧子銘剝了一半荔枝就遞給對面人，笑道：“看什麼書啊！吃荔枝啊，好不容易從南海郡運過來的。”

見他奪了書丢走，蕭啟明無奈接過嘗了口道：“跑累了多少馬，才送過來的？”

“多加冰，多加人手，什麼東西跑不過來？”

蕭啟明其實已暢遊在金玉海裡，也無話可說。

顧子銘吃着，起了心思道：“其實得多加錢，錢才是能差事人的東西。拿了錢不辦事的人，我可不喜歡！”

薄覆白紅殼打去，面前人身後婢女頸下起伏處。

“什麼東西？往哪兒看呢？差事辦不好要你幹什麼吃的？”

婢女跪下，展露無遺。隻哀求道：“聖上恕罪，上林令恕罪。”

蕭啟明抓着桌角拿過了金羽銷金扇，斜擋斜倚身子，看着顧子銘道：“起來，上林令怪你。我未怪。”

“是聖上。”

兩顆荔枝抛去給她，扇子收回道：“下去。這裡不用你打扇了，有事再吩咐你。”

蕭啟明扇貼擋着衣襟，“跟你的小姐妹玩去，貴人不怪。”

“是，聖上。”

天青襦還未打去珠簾，顧子銘極其不解，按着桌道：“你就這樣教訓了？”

“她她她…她！她看的哪兒你知道嗎？”

“知道。”二人對眼，蕭啟明低眸帶着深意一笑：“我都看見了你裡面了。”

顧子銘驚慌坐身立馬捂住，“蕭啟明我去你的！别打我的主意！”

“你名花有主，我不惦記。”拂扇又一笑：“有的是人惦記。”

挑扇平移過去笑得真切，“又是老規矩嗎？”

顧子銘敬上光滑白淨的果肉，隻壞笑道：“自然，聖上還請享用。”

蕭啟明往外一喊：“可艾去，叫個人叫沈禦史過來。”

“明白，聖上。早叫去了。”

蕭啟明‘欸’一聲，“又是你家莺兒自作主張。”

顧子銘握住他手，隻正經道：“合該是好閨蜜。”

那人一咋舌，嫌棄撒開，“去去去，你心滿意足就行了，别跟我攀關系。”

“你說莺兒跟可艾是故交，就是閨蜜。我們就不是了？”

蕭啟明糾正：“我們是死黨，好兄弟。”

“你的話總是很新奇，子銘願與君同遊宮中。”

蕭啟明推盤過去，“吃你的，荔枝是你喜歡吃的，我嘗了就行了。”

顧子銘才不客氣，吃着道：“這是太傅讓人送的。”

蕭啟明會心一笑，原來有人還記挂着自己。

那時過了年，孔太傅便告老還鄉，未回會稽。

實去了南海郡。

其實，蕭如是也不是冷情人。

——

就這般，蕭啟明過了三個年。

期間顧子銘和沈越常來，卻隻聞蕭如是聲不見其人。

後來什麼都習慣了。

三年中他們隻見了三面。

一是，浴池後，翌日蕭如是帶了好東西賠禮，他不見。

二是，二人和和氣氣用了膳。他看見蕭如是忍淚吃了那碗面。

三是，蕭如是親手送了隻狗。乳黃白淨的土松犬，蕭啟明給他取名‘宇宙’。

——

有時他在窗邊望着月亮。

就隻看到了宇宙。

他不知道要如何回去。

或許……

他沉溺在富貴窩裡，不想回去。

宇宙浩瀚，人很渺小。

他隻感受到虛無，無所事事。

無論身處在何處，多的是無可奈何。

——

“阿明，想我了嗎？”

蕭啟明還未反應過來，來人就輕吻上了一口。

覆唇輕柔，似乎沒有渡過。

就隻輕輕的，蕭啟明瞳孔地震。

他看着奔入殿中的謝觀舒，還喘着氣。

他有點接受不了，轉身過去。

扭捏喃喃：“将軍，我不記得你。别失了規矩。”

謝觀舒跪下，“臣冒犯了聖上，還請責罰。”

蕭啟明扶起他，輕輕道：“無妨，将軍建功立業歸來。我不計較。”

不敢看他，轉身一摸着唇角。

其實，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