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琛雲擡手打斷了小吏的話,他态度随和道:“我是沙籽壩新來的縣令,姓柳,柳琛雲,你找我有何事?”
男人:“狗官!”
他狠狠地瞪了柳琛雲一眼,罵完就轉身跑了。
柳琛雲被這句“狗官”罵得有些發懵。
小吏甲:“嘿,這人!回來,你給我回來!”
見小吏要追出去,柳琛雲伸手将他攔了下來,“讓他走。”
柳琛雲:“這幾日都是這樣的情況嗎?”
小吏甲:“也不是,這是第一個明目張膽的闖進縣衙裡來罵的。”
第二日上午,柳琛雲從小吏口中得知今天是羅衣鎮的趕場日,于是柳琛雲派小吏們喬裝混進人群中打探消息,由于人手不多,他便也加入其中。
今日的集市異常熱鬧,附近村子裡的人全都趕來采買了,街上各色商販大都沿街就地鋪着布擺上貨品就開始吆喝。
“雞苗!雞苗!正宗麻雞苗!五文一隻,八文兩隻,十文三隻咯!!!”
柳琛雲看向腳下,一群蛋黃色的小雞仔在圍欄裡活躍地相互啄來啄去。
再往前走,四面八方的吆喝聲此起彼伏,将柳琛雲淹沒在這集市裡。
“青李子!青李子!青李子又甜又化渣,吃了不卡牙巴,搞快來買青李子!”
“耗兒藥,耗兒藥!耗兒吃了跑不脫,左腳踩右腳,尾巴打腦殼,趕完場逛完店,記得給耗兒帶頓飯——”
“涼皮!涼面!花生芝麻熱糍粑!!!”
“山藥!山藥!炖雞炖鴨炖豬腳,補肝補腎補腦殼!!”
“草草藥!草草藥!遭雷打死都救得活——”
一時間,柳琛雲聽得雲裡霧裡的,西南方言果然是有點說法的,他還從未在其他地方聽過這樣的吆喝。
“叮叮當——!麻糖!賣麻糖!”衆多聲音中幾聲清脆的敲擊聲吸引了柳琛雲的注意,尋聲找去,那是一個背着背簍的老人手裡拿着一塊鐵闆和錘子正邊走邊敲。
“小夥子,買點麻糖啊?”那老人見柳琛雲停住腳步也駐足問道。
柳琛雲:“怎麼賣的?”
“三文一斤,這糖好,能治病的,止咳。”老人說着就放下背簍拿出簍裡油紙包着的一大塊糖來。
柳琛雲:“那來一斤吧。”
老人将糖放在背簍蓋上,揭開油紙,露出裡面白色的糖塊,用手上的一頭鋒利的鐵闆和錘子開始敲打。
“你看嘛,我們祖傳的秘方做的麻糖,又甜又香,來,你嘗一塊看看。”老人熱情地拿起一小塊糖遞給柳琛雲。
“好,我嘗嘗。”柳琛雲接過糖放進嘴裡,一股絲滑的麥芽香氣在口散開,這糖初入口時是硬的,但過些時候就漸漸軟了一點,變得十分粘牙。
老人:“咋個樣?是不是好吃嘛,我不會诓你的。”
柳琛雲顧不上黏在牙上的糖,笑着道:“好吃,很好吃。”
趁着老人敲糖的功夫,柳琛雲向他打聽道:“老人家,我從外地來這裡的,剛剛遇到點急事,你知不知道官府怎麼走啊?”
誰知老人聽到官府兩字頓了片刻,他神神秘秘地用手捂着嘴,小聲道:“哎呦,可别去官府,你是嫌命不夠長啊。”
柳琛雲疑惑,“這是為何?”
老人:“你要是還想活命我勸你别去,不管報案還是伸冤,進去了就要先挨二十大闆,我看你也不像是身體好的,二十大闆不得給你打死咯。你要是實在需要幫忙,去找那個周大老爺,那是個好人呐,他一定會幫你的,你就往這邊走,直走就到了。”
柳琛雲順着老人所指的方向看去,本來并沒有聚焦的視線在掃過人群中一個黝黑皮膚的男人後停住了,這是昨天下午那個男人,而此刻他正死死地盯着柳琛雲這邊,他一隻手背在身後,柳琛雲有種不好的預感。
男人看到柳琛雲注意到他後,開始在順着人流向柳琛雲這邊靠近。
“來,小夥子,一斤麻糖。”老人将稱好的糖遞給柳琛雲。
柳琛雲:“好,多謝了,老人家。”
說罷,柳琛雲拎起麻糖開始快步往前走,那男人還在後面緊跟着。
柳琛雲不時回頭看,每次回頭那男人就會離他更近一點,雖然不知道男人要做什麼,但從他的表情和他昨天的那番态度來看,一定不會是好事。
柳琛雲加快步伐,他想着萬一男人是要對他動手,此處人多,動起手來難免要傷及無辜,得把他引去人少些的地方。
可此地柳琛雲并不熟悉,等拐了幾個彎,換了好幾條路之後,柳琛雲再次回頭,那男人已經不見了!
在迅速掃視了一周後,柳琛雲才驚覺,自己迷路了!而那個男人想必是極其熟悉這些巷子和道路的,若是他鎖定了自己的位置,混在擁擠的人群裡,在經過自己時給自己來上一刀......
柳琛雲不得不往壞處想了,眼下,得先找個地方避避,然而兩旁都是攤販,遠處的客棧離這兒還有小半條街,他隻好一邊提防着四周一邊朝那客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