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彎月空懸,大佛寺中橫屍遍地,大火蔓延,寺門緊閉,幸存之人也無處可逃,殿中金佛俯看着殿前火海中的衆生,仍舊還是一副慈悲的笑顔。
大半個大佛寺被大火吞沒後,城衛軍将大法師苦薩護送入宮。
馬車中,被濃煙熏花了臉的西力傻坐在苦薩身邊,雙眼空洞地睜着,很久都沒眨一下,眼下淚水沖刷過的痕迹張牙舞爪地黏在面頰,雙手垂在腿上不住地發着抖。
“陛下,此事是我失察,”苦薩端起高僧的沉穩,神色悲憫道,“我從未與三王子有過恩怨,也從未懷疑過他,他今日如此毀我大佛寺,老衲實在是悲痛至極,本想就此與寺中弟子同去,但我不忍陛下仍被此子蒙蔽,他早已與那元齊醫師串通,陛下數月來的病症都是他下的毒,那醫師以為我将死才将這些告訴我,我拼死才從他身上搶下解藥。”
苦薩說着一手托着一粒藥丸呈上,另一手垂在身側,這邊肩膀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還在往外滲血。
“大法師,你先去将你的傷處理了,”勐泐王被這消息沖撞地頭暈眼花,扶着額大喘着氣道,“寡人先将此事調查清楚,再做定奪。”
“陛下,老衲并非貪生怕死之人,今日就算流血而死也是無妨,此事事關三王子,事關我勐泐的儲君,有些事,恐怕要單獨說與陛下。”
勐泐王揮揮手,其餘人都從殿中退了出去。
“陛下在宮中想必也聽到了一些傳言,宮外的祈福式上,三王子的祈福香不被神明接受,引起大批百姓與不少官員對其儲君之位不滿,神明之意非凡人能左右,我實在沒想到他會因此遷怒于我大佛寺,還,還...”苦薩悲痛得不忍再說下去。
“遊維尚在元齊,他如何能做這些?況且,儲君之位已是他的,他又為何要這樣做?”
“三王子向來不喜佛法,日後必定會改變勐泐王法與佛法共治的根基,也許今日之事他早有謀劃,眼下他不再元齊剛好還能讓人不懷疑到他身上,若我今晚沒能逃出來,枉死在大佛寺,到時再給我編個罪名,便可借此打壓支持佛法一派。”
苦薩又将藥丸遞近幾分,“陛下,先将毒解了吧。”
勐泐王看着那遞到自己面前的藥丸,目光又順着看向僧袍殘破,身負刀傷,一副死裡逃生模樣的苦薩。
“陛下?”
目光凝滞許久後,勐泐王深吐了一口氣,緩緩道:“王兒他...不是這樣的人...”
苦薩肩膀上的傷還在流血,他眼神裡已經透出了些許不耐煩,但語氣依舊恭敬:“我明白陛下心中顧慮,此事我也隻聽了那醫師的一面之詞,陛下解毒身體恢複後便可将此事查明,若是三王子确實無辜,老衲願以此身性命為今夜對三王子的猜忌和懷疑賠罪。”
“大法師此話嚴重了,你為勐泐苦心多年,查明此事自是應當,那便多謝大法師冒着性命之危為寡人帶來此藥了。”
勐泐王從苦薩手中将藥拿起。
苦薩目光随着他的手而走,微皺起的眉下,眼裡閃爍的不知是擔憂還是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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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琛雲!我就知道你沒我想的那麼聰明,老子好不容易做回好事,這下算是要栽在這裡了!”
郭顯一邊躲避着攻擊,一邊憤怒大罵。
“元謀,還有你小子!多管什麼閑事,我死了你——”
幾聲箭矢紮進肉中的聲音突然出現,而後那方才還追着他砍的一幫人轉眼就倒下去了三個。
“罵罵咧咧的,小心老子也送你一箭,”樊熠出現在密室門口,舉起手中弓弩道,“我們可是有仇的,不小心殺了你你也擔待着點。”
柳琛雲提劍迎上來,那些人被突然出現的兩人吓得亂了動作,被柳琛雲趁其不備解決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反應過來了開始向柳琛雲揮刀。
樊熠丢下弓弩,靠着力氣大功夫好,三兩拳又打趴下幾個。
郭顯識相地閉了嘴,剛好那些人注意力不再自己身上了,他摸出一把毒針,一個一個地報複回去了,連已經受傷躺地上的都沒放過。
解決完這些人,三個人站着面面相觑,誰也不說話,氣氛還有些尴尬。
柳琛雲這時才注意到這密室中詭異的布置,還有祭台上的那個孩子...他握緊手中劍,眼裡已是怒火熊燃。
“臭死了這裡,真是畜生啊死和尚!”樊熠捏着鼻子看着祭台咬牙罵道。
“咳咳,”郭顯極其不自然地咳了兩聲,“那個,這個醜不拉幾的壇子你們就拿走吧,我先走了。”
說完,郭顯一溜煙跑了出去。
“不把他抓回元齊嗎?”樊熠看着密室外問道。
“還會遇上的,我們先出去。”柳琛雲說着就準備去抱壇子。
“我來。”樊熠先一步抱起壇子,“走吧。”
兩人還沒走出幾步,一聲什麼東西撞在門上的巨大聲響傳進來。
“又有人?”樊熠皺眉道。
柳琛雲警覺地握緊了劍。
剛出密室,就見一個帶着黑鬥笠,穿着黑僧袍的人走進閣中。
而門邊倒在那裡不省人事的正是郭顯。
這人穿着僧袍卻綁着護腕,背上還背了把劍,想來是個武僧。
不能在這閣中耗着,得讓樊熠先把壇子送出去,柳琛雲想着拔劍沖了上去。
柳琛雲的速度很快,沖上去的瞬間一般人可能都反應不過來,但那武僧不僅作出反應了,還連刀都沒拔,僅僅是擡手施力,小臂打到了柳琛雲的手腕,柳琛雲差點連劍都握不住,連退了好幾步。
那人紋絲不動地立在原地,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給柳琛雲,徑直朝抱着壇子的樊熠走去。
樊熠意識到此人力氣極大,柳琛雲恐怕不是對手,便與柳琛雲交換了個眼神,将壇子給了柳琛雲。
武僧随即轉移目标,準備沖着柳琛雲去。
“讓你爺爺我來會會你!”樊熠極快地朝那武僧揮拳,将他的注意力從柳琛雲身上打斷。
武僧在樊熠的牽制下,對柳琛雲暫時無暇顧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