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書不要錢，就是讓人随便拿的。”

“是啊是啊，哪怕晚上閉店了也不收，遇上下雨就蓋層油紙，隻有雨下的實在太大的時候，才會暫時收進去呢。”

“為什麼不收錢？難道就不怕大家都去拿門口的書，沒人進店買了嗎？”

“附近書院的大哥哥大姐姐們如果犯了錯或者是要練字的時候，夫子就會讓他們抄書。他們覺得抄完後與其直接扔掉，還不如讓娘親收走，等她整理裝訂好後再擺出來，這樣也就不算浪費了。”

“娘親說她既然沒花錢，也就不好意思收大家的錢了，所以才這樣直接擺在門口。娘親還說，總會有人窮得連書都買不起的，她這樣不僅可以幫助他們，而且也能為我和姐姐、為書院裡的大哥哥大姐姐還有夫子們積德。”

“像你們娘親這樣善良的人，可真是不多了啊。”

葉羽心佩服得連連點頭。

“這也得感謝太後呢。”

“太後？”

“對啊，就是因為太後允許女孩子也可以進學堂讀書，所以大姐姐們才可以和大哥哥一樣抄書讀書，所以娘親才會有這麼多的書可以賣，有那麼多的錢可以賺。不然的話，娘親就沒有時間搞這些，整天都要為錢而發愁了。”

“那你們是不是最喜歡太後了？”葉羽心繼續逗他們玩。

“不啊，我最喜歡的是娘親，然後是爹爹，然後是弟弟（姐姐），然後才是太後呢。”

聽到姐弟倆默契的回答，葉羽心再次被樂得捧腹大笑，感歎他們倆可真是對活寶。

抹掉眼淚後，她看了看地上的食材，把每樣都分了一半出來。

“這些都給你們吧，祝你們兩個小家夥年年歲歲，百福具臻。”

“這……”兩個小家夥對視一眼，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娘親說無什麼不‘露’，我們不能随便拿你的東西。”

“是無功不受祿。可是姐姐和你們聊天聊得很開心呀，所以才給你們這些。”葉羽心笑眯眯的，“而且呀，這也是你們娘親為你們積的德，才能讓你們遇上我這樣好的姐姐。快，帶回去吧，讓你們娘親多做點好吃的，讓你們的肚皮都撐得鼓鼓的。”

“好吧，謝謝姐姐！不過還是讓爹爹給我們做飯吧，爹爹的手藝可好了，保證吃了還想再吃呢！”

于是乎，兩個小朋友抱着她送的食材一路高興的跑了回去，嘴裡還大聲喊着他們的爹娘。那可愛的模樣讓葉羽心再次忍俊不禁，感慨他們的父母一定都是很好很善良的人，所以才能把他們教得這麼好。

分走一半後頓時輕了不少，再加上她也休息得差不多了，便在兩條胳膊下各夾一點後直接拔腿就跑，生怕那兩個熱情的孩子會追出來說要幫她送東西。

開玩笑，兩個都還沒她腰高的小屁孩，她就算再累，也舍不得讓他們幫忙啊。

“公主我回來啦，今天街上好熱鬧啊，還有個大戶人家在辦喜事。奴婢也去祝賀了，得了好多賞銀呢。您瞧，這些都是奴婢買的，咱們可以包着餃子再蒸條魚，好好的吃個年夜飯。還有這根糖葫蘆，您要是不想晚上吃的話，那咱就留到明天吧。”

葉羽心說着，就直接彎着腰找面粉去了。

徐淩潇過來一看，眼睛都亮了許多。“阿琪你真厲害！我也來幫你吧，不然你一個人，未免也太過勞累了。”

葉羽心哪能同意啊，可她都來不及說些勸阻的話，徐淩潇就已經洗好了手，開始幫她揉面了。

事已至此也就隻能這樣了。葉羽心一邊說着“那就勞煩公主您了”，一邊“咚咚咚”地剁肉。

看着徐淩潇那熟悉的動作，葉羽心不免再次為她感到惋惜。她貴為公主卻沒過過一天好日子，本該前呼後擁，随時都能有宮女太監任她使喚，可現在卻要和她這個侍女一起在廚房裡揉面，太後可真是涼薄啊。

不過她但也能夠理解。畢竟對于這位監國的太後來說，鞏固地位才是最重要的，所有有可能對她産生威脅的人，都要早點除去才好。倘若手段不狠，那地位也就即将不穩，所以也沒什麼好指責她的。

況且，徐淩潇最後也不是太後殺的啊，比起那個狗屁晟王，太後已經算是仁慈了。

“阿琪，你怎麼一直看着我？”

“啊沒有，奴婢就是覺得……”驟然被點名，葉羽心磕磕巴巴的為自己找着理由，“覺得您可真是個好主子，從不打罵奴婢，奴婢可真幸運。”

“因為你是個很好很忠心的婢女啊。”

在不甚明朗的狹小廚房裡，徐淩潇笑盈盈的看着她，眼睛卻黑得吓人。

葉羽心看着那深井一樣的眼，分辨不出這話究竟是說給她聽的，還是說給鄭太後聽的。

她的心髒猛地抽搐了一下，長久以來都被壓抑着的莫大悲哀霎時間就噴湧而出，随着她的血管被運送至四肢百骸。

她不會信我，可我還是愧對于她……

觀棋，你别難過了好不好。我會照顧她的，你放心吧。

最後，一條清蒸魚，一碗熱氣騰騰的餃子被端上了桌。

按照“年年有餘”的規矩，這條魚還得留到明天，所以她和徐淩潇都不能吃太多。倒是那餃子，由于包得不好破了許多，葉羽心索性就一起給煮了，既是水餃，也是餃子湯。反正都是她們倆一起做的，也就談不上什麼嫌棄不嫌棄的了。

本來葉羽心還在為忘記往餃子裡頭塞銅錢而懊惱呢，但徐淩潇吃的是又急又快，可以算得上是一口一個直接吞了。這時，她又為自己沒有塞銅錢而感到慶幸了。

“公主慢點，慢點。奴婢本來是想多買些的，可又吃不準您愛不愛吃，早知道就……”

是啊，早知道就多買點其他的，這樣分的時候也能少拿點這些了。

咕嘟嘟地喝完湯後，徐淩潇擦着嘴搖着頭，“不怪你，冬日裡筍本就難得，咱們也難得這麼吃上一回，所以就……”

“那您吃了這麼多，沒事吧？”

“沒事的，今晚就讓我來守歲吧。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回去早些休息吧。”

“是。”

既然是徐淩潇守歲，那她明天必定沒那麼早起床。

葉羽心又熟練地翻牆出去，出去時還聽見徐淩潇房内傳來幹嘔的聲音，還有窸窸窣窣的其他動靜。

就算再好吃，也得有個分寸啊。還好有根酸甜口的糖葫蘆，希望能幫她消消食。

葉羽心搖着頭，消失在院牆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