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秦瞎子認證,李氏已經認定秦小娥就是水鬼上身,她隻等着秦瞎子出手收拾了秦小娥,而她害怕又被水鬼纏上,自然不願再湊上去,可銀水媳婦卻一心想看熱鬧,又怎麼會把她這個當事人給放跑呢?
“來了,來了,天生嬸子來了。”她大力扯着李氏擠進了祠堂。
祠堂燒的是松針樹火把,火光一閃一閃下,隻見秦小二頭發稀松地坐在宗祠匾額下,周圍一圈都是看熱鬧的人。
族長正在一旁跺腳,“二根媳婦,你一個婦人闖祠堂來做什麼,你這是在胡鬧!”
秦小二低着頭沒有作聲,臉上看不清是什麼神色,直到聽見李氏來了,他才擡起頭,幽幽地看着她,“婆婆,你來了。”
李氏撞見她幽深的眼神,心就一跳,忍不住倒退了一步,然而,在她身後就是銀水媳婦,見她倒退想溜,不僅不讓開,反而一推又把她推了出去幾步。
她扛着衆人奇異的眼神,強笑着站定,“二……二根媳婦,大晚上的你不準備歇下,帶着孩子跑祠堂來做什麼呢?”
卻不想秦小二刷的一下就哭了出來,“婆婆,對不住,兒媳往後再也不能在您跟前盡孝了。”
他拿着手往眼睛一抹,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是我沒用,自從二根去了後,哪怕我起早貪黑幹活,每月能掙下百十斤糧食,隻能給婆婆您四五十斤糧食,沒法讓您過上好日子,更是連累得四個孩子都沒吃過頓飽飯。”
“阿娘!”旁邊四個蘿蔔頭也“嗚哇”的跟着哭了起來。
秦小二抹了把眼淚,一把抱住他們,繼續哭道,“我知道寡婦門前是非多,所以平日裡做事都不敢行差踏錯,深怕和人多說一句話就惹來非議,可沒想到千小心萬小心,也還是沾惹來了風言風語,給我們老張家蒙了羞。”
他淚眼漣漣地擡起頭,看了一眼衆人,“我想着既然老天都不給我留點活路,不如就死了算了,好歹給自己留一身清白。”
“可偏偏我到了閻王殿,閻王老爺不收我,還罵我糊塗。他說我自己一人死了倒是幹淨了,卻留下四個娃還在人間受苦,白給我自己添了一身的債孽。”
把衆人神色看了個遍,秦小二心裡有了底,就繼續抱着四個娃哭得凄凄切切,“我心想,這世道是怎麼了?怎麼我連尋思都不能幹淨了去了?”
“最後閻王爺見我實在可憐,憐憫我讓我再回一次陽,讓我料理清楚這世間的事。”
“我活是活過來了,可這一病,家裡的日子更是過不下去啊,昏昏沉沉這些天,家裡沒有銀錢吃藥,幾個孩子怕我撐不下去,就狠下心來把雞給宰了炖與我吃,讓我撐得這些時日,可今晚婆婆來說她也想吃雞,家裡已經沒有了雞,我又能從哪裡變得雞出來孝敬婆婆。”
他拍着胸脯,哀痛不已,“做兒媳婦的,自己吃了雞卻忘記孝順婆母,這是我的大不敬,也讓二根蒙上不孝的名聲,讓他在地下都不得安生,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啊,我活着還有什麼用啊。”
衆人聽明白了,全都一下子譴責地看着李氏,他們平日裡知道李氏對二根媳婦一家刻薄,卻沒想到能刻薄到這份上,收一百斤糧能拿五十斤去,連人下蛋的雞都想宰了來吃,這可不是不給人留活路嗎?
遲遲趕來的村長張耀輝,聽了後卻沒理會這些議論,他皺着眉頭問,“你一個婦人要養四個娃,日子自然艱難些,可怎麼會過到這個地步,二根每月300文的撫恤金,你花去哪了?”
秦小二的哭聲戛然而停,連忙追問“撫恤金,什麼撫恤金?”
秦小娥的記憶裡可沒這回事。
村長見她神色不像作僞,他利眼看向李氏,見李氏心虛低下頭去,一切哪還有不明白。
原來當初二根死去後,上邊是有撫恤金發下來的,一戶三百文,村長知悉後,出門剛好遇上了李氏,就把這事告訴了她,讓她通知二根媳婦每個月月初去裡長家裡領錢。
他告訴了李氏之後,就忘了這回事,沒想到李氏居然能把事給捂住了好幾年,自己偷偷昧下這份錢。
他怒斥道,“李氏,你糊塗啊!”
大家一聽原來還有這回事,更是嘩然一片。
李氏還強撐着不肯低頭,“這是我兒的撫恤金,我也有份,我領了又怎麼了?
衆人都覺得李氏臉皮太厚,人心也太黑了,紛紛譴責她。
李氏不忿就和人對罵了起來。
“婆婆沒有錯,都是我的錯。”秦小二抹幹淨眼淚,站了起來,抽出麻繩一扔,挂到祠堂的橫梁上,快速打了個結,然後伸手就去抱大頭,結果大頭太重,他抱了一下就放開,轉而去抱二丫。
靠她比較近的族長被她的動作吓了一跳,趕緊扯住她,“你要做什麼?”
秦小二抱着二丫不肯放手,“我不想活了,閻王爺卻不許我扔下四個娃,那我就把四個娃也一起帶下去,希望他們下輩子投胎能遇到個好爹娘,不要再整日吃不飽,受苦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