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知道這隻杜賓是哪來的——三重野聲稱他一進盥洗室就發現了它,而這種地方顯然不會有監控。
正如福爾摩斯所言,“排除一切不可能,那這是真相。”安室透核對了所有的細節,不得不承認:這隻杜賓就是突然出現在這裡的。
下班這種人來人往的點,值班警察也對此一籌莫展,同時感到麻煩。總之,在路過的目暮警官擔保下,三重野獲得了杜賓的臨時監護權。
他留下了自己的号碼,告知警察們如果有人找上門就聯絡他。
衆人對于這個處置方式沒有太大異議,除了杜賓本賓。
“你這屬于襲警。”
在三重野五花大綁的懷抱中,松田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诶呀,來都來了,總不好空手而歸。”郁未慢悠悠而語帶脅迫地說道,“好了,你保證不再踢我,我就放開你。”
松田冷哼了一聲。
安室從後視鏡裡看着三重野與那杜賓低聲地叽咕着什麼,跟着二者仿佛達成了某種協定。
三重野松開了環在杜賓胸口的手,杜賓立刻跳開到旁邊座位。
然後飛起後腿蹬了前者一腳。
“咳,”眼看戰争即将在不足兩平米的後座爆發,作為車主的安室忍不住提醒,
“三重野,系好安全帶,别亂動——你也是,不許亂動。”
三重野倒是很聽話,迅速擺正了坐姿。
那杜賓則一臉驚訝,伸着脖子往安室這邊看過來,那視線仿佛在說“你小子變了啊”。
……為什麼他連對方的語氣都可以想象出來。
安室開始懷疑自己近日覺醒了奇怪血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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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啡店裡,安室和三重野都去了警局,隻剩下榎本梓。她以為清理工作會很累。
但是!但是!蘇格蘭先生的萬能程度異常驚人!
“接下來需要重寫一個布告闆……啊!蘇格蘭先生,您已經把垃圾分好類了嗎?”
牧羊犬半坐在那裡,一臉“這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的平靜。
小梓仔細地檢查了一下,找出了一個被摔壞的擺件,要将它換到屬于“塑料垃圾”的袋子。
黑白交錯的狗爪輕巧但堅定地按到了她的胳膊上。
“诶?”
在蘇格蘭的指示下,小梓才發現這個她一直以為是塑料的擺件其實是輕陶瓷。
接下來,在重寫布告闆的過程中,小梓一邊寫一邊擔心蘇格蘭先生會像她的小學國文老師那樣指出她的标點錯誤……好在并沒有。
“……呼,我真是想太多了,哈哈。”
她寫完,擦了把額頭不知何時冒出的汗,幹笑着拍了拍蘇格蘭先生的脊背——她不敢拍腦袋,總覺得很冒犯。
蘇格蘭還是那平靜的表情,卻在她轉身去櫃台後悄悄伸出毛絨絨的爪子,在一個用錯的“。”上蹭了蹭,讓它看起來變成“、”。
在晚餐時間快過的時候,安室和三重野回來了。還多了一個夥伴。
“好了,進來——喂!别像柴犬一樣賴在那裡好嗎!”
三重野的聲音從門外響起,景光在聽到的第一時間就立起了身,急切地往門口走去。
真的是班長?被帶回來了嗎?
牧羊犬的爪子在木闆上吧嗒而過,然後停在門邊。
“我!說!了!回!警!局!”
熟悉的聲線,熟悉的不羁的語氣,不太熟悉的、在後退動作中被鍊繩擠得像千層餡餅一樣的狗臉。
……怎麼會有卷毛的杜賓啊?
杜賓,或者說,松田,似乎也嗅出了他的氣味,掙紮的動作突然頓了頓。三重野順勢掰住他的脖子,讓他往這邊看。
“看!這是你的同事蘇格蘭先生!”
松田一個翻滾從三重野的魔爪掙脫,兩下沖到他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
“哈……蘇格蘭?”
“喔,好久不見,松田。”
景光露出一個溫和但親熱的微笑。
“很适合你。”
他像誇一件新衣服一樣誇贊這隻杜賓的外表。
松田瞪了他半天,嘟囔道:“你這家夥怎麼也……”
邊牧擺擺尾巴,沒說話。
兩隻狗子狗狗祟祟地鑽到拐角交換情報去了。
時間不早,安室去後廚準備晚飯,外廳裡郁未開始和小梓研究櫥窗的裝修問題。
“我明天找裝修公司把這裡重新設計一下吧,我們得休業幾天了。”
碎了的玻璃被整塊卸掉,有點冷的晚風呼呼地從缺口處吹進來。郁未一邊沉思,一邊幫小梓組裝臨時找來的薄木闆。
“現在是不是不流行在屋檐下面挂暖簾了?”
“會被當成拉面屋吧。”
小梓嗅着後廚傳來的荞麥面的香味,也跟着他一起想象了起來,
“或者居酒屋什麼的?感覺很複古呢。”
從窗戶往外看向遠處,栉比的高樓縫隙裡,天空已經呈現出入暮的濃稠鸢尾色。
黃昏時刻快結束了。
門鈴聲忽而響起。
“啊,抱歉客人,這幾天我們暫停營業哦!”
小梓看着那一身黑衣的男子,揚聲指了指門口的告示闆。
她說出口,對方卻還在緩步踏入。咔哒咔哒的聲音讓小梓下意識地往地面掃去一眼,才發現對方竟然足穿木屐。
“……沒有咖啡是嗎?”
男子在櫃台前站定,擡頭看向上方挂着的手寫菜單。
安室透剛把面盛進湯碗中,聞聲從後廚走了過來,正對上燈光下對方揚起的臉。
男子身量不高,五官也是斯文秀氣的風格,但整個人卻透着一股厚重危險的、頗有幾分邪氣的壓迫感,仿佛一把血迹斑斑的殘舊武士刀。
安室把目光從對方黑得有些泛紫的劉海邊、那斜遮住一隻眼睛的繃帶上挪開,禮貌道:“是的,已經售罄了,很抱歉。”
男子遺憾地歎了口氣,轉身看向自剛剛起就一動不動杵在那裡的三重野,再次開口:“也沒有清酒,是嗎?”
三重野足邊的兩隻狗都站了起來,上半身微微低伏,似乎感受到了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