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氣氛接近凝滞,三重野微拎起了嘴角,回應道:“這裡是咖啡店,您要喝酒的話,請去居酒屋。”
男子也笑了:“原來是這樣啊。我從外面看到您,還以為這就是舊時的居酒屋呢。”
他大概指的是穿着風格。
“您說笑了。”
男子搖了搖頭,咔哒咔哒地踩着木屐離開。
臨走之前,他瞥向牧羊犬與杜賓,誇了句:“您養的狗很不錯。”
“……多謝。”
目送那一身危險黑氣的男人離去,松田繃緊了的軀表肌肉慢慢放松。
“你認識那家夥嗎?”
他擡頭問三重野。
安室也問了同樣的問題。
三重野似乎在走神,過了幾秒才聳肩道:“像是以前見過的。”
這個小插曲很快随着晚餐被衆人抛在腦後。隻有蘇格蘭擰着嚴肅的狗臉,一直有些糾結。
“怎麼了?你這個表情,像是要去考博了。”
松田随口問道。
從蘇格蘭那裡,他得知三重野本身就是沖着伊達去的,必然不會撂着不管,這會兒便也沒那麼憂慮了。
他新奇地啃了幾口零特地給他們準備的雞胸肉,随即被寡淡得一臉嫌棄,伸爪把盤子往旁邊推了推。
“我在想,三重野所謂的‘以前’是多久以前。”
松田被這麼一提,也跟着糾結起來。其實這個問題換一下就是:這家夥到底多大年紀?
“松餅醬!不可以挑食喔!”
小梓轉頭找醬罐,看到杜賓推食盆的動作,立刻很不贊同地說道。
“噗……”
“你剛剛是不是笑了。”松田看向景光。
牧羊犬一臉嚴肅地嚼着一朵西藍花,像在研究宇宙的起源那樣認真。
“沒有,你看錯了。”
“你明明就——咦?”松田發現犬科還是有優點的,他稍一聞嗅,便察覺出不對來,“為什麼你的飯這麼香?”
小梓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醬罐,正奇怪地撓着頭,突然感到蘇格蘭在扒拉她。
醬罐就靜靜地躺在它的爪邊。
“喔!謝謝蘇格蘭先生!你真的好聰明!”
小梓一邊誇贊,一邊像今天的客人一樣,找出一枚硬币放進蘇格蘭頸邊的布兜裡。
她沒注意到杜賓犬的眼神變了。
而安室瞥過牧羊犬低頭喝水、借以銷毀罪證——嘴邊絨毛上的醬料——的動作,抽了抽嘴角。
“嗯,确實很聰明。”
下一秒,旁邊的松餅醬擡起爪子,将邊牧的腦袋按進了水盆。
安室上前試圖拉架。杜賓是力量型的犬種,而邊牧也不遑多讓,他很快被拖入戰局,兩狗一人打得有來有往。
“他們看起來關系很好。”
三重野似乎今天用力過度扭到了右腕,正用左手拿着個餐叉攪起面條,一邊攪一邊對着混亂的戰況欣慰歎息。
小梓看了一眼滿身狗毛和水漬的安室透,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
-
是夜,休息之前,三重野宅内開了個短會。
“我原來以為你們都是地縛靈,看來不是?”
“班長不是。”松田脫掉了禮裝,坐到了空調頂上,手上又開始玩打火機。
“他的活動範圍基本在那個叫高木的小子周圍。”
“但是你們倆都不是跟随着某個人的,對嗎?”
松田扯着唇角笑了笑,沒回答,隻是輕輕搖頭。倒是蘇格蘭似乎想起了什麼。
“是物品吧。”他往隔壁看了一眼,“我一直不能離那個房間很遠。我記得在那一天的前幾天,我和、安室,一起買了新的吉他撥片。”
“高木的手裡有班長留給他的一本筆記。”
松田反應過來,同時皺着眉提起了另一件事。
“那家夥一直有在上面記錄案情。班長前幾天悄悄看了筆記,好像很難過。”
松田說到這裡,長歎了一口氣,手上夾起那支永遠都不會抽完的煙——當然在三重野的威脅下,它現在是熄滅狀态——看向諸伏景光,半是玩笑半是抱怨道:
“真不想這種情況下遇到的是你們。”
他語意未盡,景光了然,跟着一眼瞥到松田衣兜裡的那台屏幕熄滅着的手機。
“……還能用嗎,那個?”
“沒有電。”松田叼着煙聳肩。
郁未也叼着東西。他晚上沒吃飽,剛剛點了一堆垃圾食品。
他幾口咽下口中的薯條,拿了新的一根,沾着番茄醬在漢堡盒空白的地方塗塗畫畫。
那上面歪歪扭扭地寫着:地縛靈、背後靈,都被打上了叉。最底下畫着一個問号。
這種以生前之物為媒介現世的靈體……叫什麼來着?小韋伯是不是講過?
可是那節課他好像睡過去了。
郁未呆呆地看着那個問号走神,再擡頭就發現蘇格蘭和松田都不說話了,氣氛很沉重的樣子。
他回憶了一下剛剛的對話,捕捉到了一個重要的問題。
“班長?”狐狸豎起了耳朵,滿面狐疑地拿薯條指着蘇格蘭,“你們都是同學?”
他記得蘇格蘭生前是調酒師,而安室是個咖啡師兼廚師——所以他一直以為這兩人是什麼烹饪院校同學。
他把目光看向不明所以的松田。這家夥自稱是警察吧?
“……原來現代警察裡也有炊事班嗎?”
松田:“……”
他用“你都胡說八道了什麼”的眼神看向景光。
後者不知何時鑽回了禮裝,并像一隻真正的犬科動物一樣,打哈欠掩飾尴尬。
然後在二十秒内安然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