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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緊,任務重,請先生原諒我潦草的字迹和簡單的叙述。
我将嘗試獲取小帥的基因密鑰和印章,如果成功我會想辦法離開莊園,如果失敗,這或将是我的絕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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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風好像駐紮不肯離去,整日天色陰郁,當然比天色更陰郁的是科倫的臉色。
“你真覺得你能藏住他一輩子?”科倫這一次并不像從前,語氣中頗有些作為長輩的無可奈何。
尤加低眉。
埃斯塔的勢力已經強制滲透進來一次,長住路西法莊園隻會引起更大的猜忌,王族享有權利的同時也放棄了隐私,他能藏閃閃多久?
閃閃終究是一隻海妖,是異類,是帝國容不下的沙子。
他面臨的結局極有可能是成為新的血種供應。
可這顆沙子在尤加柔軟的庇護下,成為他獨一無二的珍珠,自願與被迫,他都舍不得放開這顆珍珠。
這個問題無解。
能與不能,應該是竭盡全力之後時間的回答,但不能的代價,尤加承擔不起。
“不送去研究基地至少把他送回海洋吧。”科倫勸道。
沒有任何猶豫,尤加斬釘截鐵回答:“不行。”
閃閃已經離不開他了。
科倫薄而皺的眼皮抖了抖:“你要為他放棄一切,放棄你的身份,放棄整個帝國,甚至放棄你的生命嗎!”
鑲嵌着黑曜石的戒圈在指尖轉動,然後掉落回手心,棱角戳刺着皮膚,尤加手背的肌肉發力,青筋隆起。
一向謀算長遠的他頭一次不願意面對未來,他像一個瘾君子隻願意沉迷在當下的快活。
他心中隻有一個念頭——他不願意不放手。
想要擁有卻能抓緊的東西太少了,人一旦擁有就很難推開。
他隻能以血肉庇護珍珠到最後一刻,竊取珍珠之前要撬開他的骨骼,捥開他的血肉。
科倫得不到回答,蒼老的皮膚漫上憤怒的紅,嘴唇發抖:“你……荒唐!”
簡直荒唐至極,但事實可以确定,尤加對那隻海妖産生了超脫理智的情感。
人類愛上海妖。
男人愛上男魚。
憎恨異種培育的受害者愛上這社會亂象的本源。
帝國社會的扭曲早已讓陳舊思維的科倫習慣,可是這件事簡直突破了人類可以想象的空間,他接受無能。
“那隻海妖根本就不是你想象的那樣單純,他勾引你是有所圖謀。”
私自前往原路西法基地大樓,潛藏進入尤加的書房,還有那場海難……科倫不相信這隻海妖什麼都不懂。
如果不是蓄意勾引,憑借他對尤加的了解,尤加絕不會上鈎。
尤加眼中,這一切皆能解釋,是他給了閃閃自由。
“ 嗯。”他随意點頭。
閃閃隻是一隻依賴着他生存哪裡也去不了的小人魚,如果有圖謀,應該是圖他。
自小海妖的出現,科倫與他的談話多次不歡而散。
憤怒其實源自于期許,但這一次科倫太失望了。
所有人都因為這隻小海妖困在這個莊園的死局裡,在風暴中得過且過。
而風暴持續……
台風限制了出海,閃閃的食物供給一向是當天的活魚,靠冷凍魚委屈了幾天後存魚量還是告罄。
研究基地的荒廢讓這片無人區重新煥發生機,港口的正常運作和優勢地理條件使得路西法莊園附近近幾年人口增長,人口規模已經達到了中小城市水平。
絡腮胡子和瘦高個兒開着大卡車去居民的集市上采購,那裡的居民在每個周三都有趕擺的活動,即使刮風下雨,依舊熱鬧非凡。
貨物琳琅滿目,絡腮胡子這個熱心腸将所有漂亮的,奇特的甚至是古怪的商品都買了一遍,他想買給小海妖見見世面……
然而他忘了買魚。
瘦高個兒是被他強拉來的,隻負責開車,跟在他後面拿東西。
于是這場出行真正的目的被他忘到了千裡之外的大海溝裡,等到回到莊園門口,絡腮胡子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他捋了捋自己長出來茂密的胡須。
“嘿!沒買魚!”
壞了壞了壞了,完了完了完了。
從莊園到集市的車程将近一個小時,現在太陽已經落山,開車過去集市已經關門了。
絡腮胡子着急地來回踱步。
瘦高個兒平淡看了他一眼,從一堆小孩玩具和零食中扒拉出一個泡沫箱子,泡沫箱子裡是兩條水養的活的藍鳍金槍魚。
誰說站在光裡的才算是英雄。
他神情鎮定,卻好像有一絲光輝突破灰暗的雲層,照耀到他身上。
絡腮胡子的眯眯眼中,他就是英雄。
哥去集市不可能是為了當開車的小喽啰,哥雖然被虎鲸脫過褲子,但哥依舊是條恪盡職守的漢子。
今臨抱着小手鼓,左手串了十來隻叮叮當當的細镯子,右手戴着能放出音樂的電話手表,脖子上挂着兒童聽診器,一口一口被尤加投喂瘦高個兒買回來的魚。
活魚的口感是比前幾天冷凍的魚更香,今臨眯起眼笑,雙頰微鼓。
尤加傾身吻了吻他的眼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