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每一冊文件的大标題上都有這兩個字。

啪嗒——

一摞文件被他打翻，紙張嘩啦啦地落到地上。

局促，不安，害怕，他臉上褪去生機……

文件頁夾着的那張照片，緻使他失手的源頭，也飄落到地上。

那是一張雌性紅尾人魚的照片。

那人魚眼窩深陷，空洞着雙眼，瞳孔緊縮成一個點，整個眼球都是水紅色，看不見一點白，她的頭發幹枯，結成一縷一縷，雙頰凹陷，嘴唇烏青。

皮膚布滿了蒼老的紋路，病态的白，藍色的血管紋路清晰可見，骨頭嶙峋，可以想象那淺薄的皮膚下幾乎沒有脂肪甚至連肌肉都萎縮了。

她身上連接着各種各樣粗細的管子，管子嵌入處，皮膚被金屬夾固定使得創口無法自然彌合，但或許她已不能自愈了，她脖子上的淤青，尾巴上鱗片脫落的深坑都散發着陳舊的顔色。

那尾巴本應是極靓麗的顔色，鱗片還未完全褪成白色，尖端還有用水化開般的紅。

死亡的氣息透過照片彌漫……

今臨莫名覺得頭昏，想要幹嘔，他快要抓不住倉惶跳躍的心髒。

他在悲憫，在心痛。

他聽見哀怨凄厲的呼喊，看見生命的流逝。

她死了。

她一定是死了。

今臨感應到了。

他轉頭不再敢看那張照片，卻看到了屏幕裡的自己。

他的尾巴在變化，生長，變色，前端挂上一抹水紅，那抹水紅糾纏着他，一截一截往上漫，鱗片脫落，坑坑窪窪。

他的頭發長長，變得紛亂，揉成無數個結，幹枯到發黃。

他身上的皮肉在下陷，變得幹燥又枯朽，無數根管子插進去撐滿他的血管，金屬夾子夾着他淺薄的皮膚。

他看見了一雙染紅的眼！

他死了。

他快要死了。

平闆車的重心傾斜，今臨摔到地闆上，肘關節被磕出紅痕，他看了一眼，再順着手臂看到自己的尾巴，确認一般再擡頭，屏幕裡還是他。

是白尾，長得不高，有點軟肉，但很健康的他。

将所有紙張撿起，閉着眼把那張照片塞進紙張裡，他爬回去複原桌面。

他繼續尋找。

腦中卻思緒萬千。

尤加到底是什麼人呢，這是哪裡來的照片……

他做了什麼……他殺了……

晃了晃腦袋，今臨努力将思維集中。

他看向那整面牆的地圖，那些光點刺得他眼睛生疼，每一個無人區的範圍都有一串數字，看起來像日期。

隻有一個地方沒有。

就是這裡，那被遺棄的黑暗的“光點”。

他湊近過去，那裡的表面居然有些凹凸，像刮刀刮過的痕迹。

灰塵将這些痕迹與周圍正常牆面的顔色區分開，隻有湊近才能看見。

E，w，a，n——Ewan

真夠與衆不同的。

以人名命名的日期嗎……

今臨眨了眨眼睛。

那應該是和鈕钴祿女神一樣厲害的人類。

地圖看起來沒什麼線索，他無奈轉身看向終端密碼輸入頁面。

誰能憑空就猜出密碼，又不是神。

要不然試試Ewan？

今臨大手一揮，将四個字母輸入。

哈哈，哪有這麼簡單，他就知道……

屏幕立即顯示輸入錯誤，下面還跟了一排紅色的小字。

[您還剩兩次輸入機會，60秒後請重試]

能看60秒廣告複活一次機會嗎，今臨擺爛地想。

明知道不可能是人名還浪費一次機會，他懊惱地抓了抓頭。

等等……人名，以人命名的日期？

他試着打開搜索浏覽器。

Ewan——帝國二皇子，第一艦隊上将……雙生^展開

應該就是他了，真是很有名的人呢。

他并沒有點開展開頁就看到了關于Ewan的兩串關鍵數字——生日和誕生之日。

有什麼區别嗎，一個人還能出生兩次？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人類的冷凍胚胎技術！

聳魚聽聞呐……

他心中期盼萬分，将第一串生日的數字輸入。

[輸入錯誤，180秒後請重試，再次輸入錯誤後将啟動警報系統！]

得寸進尺！

怎麼還有警報系統。

他不敢了。

一旦觸發警報系統，就真的完蛋了。

很顯然，放棄是明智之舉，即便偷不到密鑰和印章，賴住尤加明天也能順利出行，隻要能離開莊園，他就有辦法回歸海洋。

回去一定比竊取機密更重要，對嗎？

今臨将手指重新搭在鍵盤上。

對，回去更重要。

但比回去更重要的是，拯救海洋，守護同胞。

犧牲絕對比空手而歸更偉大，今臨貪戀偉大，即使沒有血緣關系，他仍舊是虎鲸媽媽冒險精神的最佳繼承者。

如果是命運讓這一切擺在他眼前，就應該不會辜負他搭進去的代價。

他将誕生之日輸入進去……

閉上眼睛，他好像已經聽到了四面八方傳來的警報聲，他倉皇地往外爬，那扇單向玻璃的門卻鎖上了，他看見玻璃外的尤加一步一步朝他走來，身上臉上都是一團一團黑霧。

“騙子。”

他聽見宣判，轉身看見監控屏幕上被抓取的自己，身體插滿了管子，白色的鱗片一片一片脫落，頭發也開始掉落，藍色的血管突出皮膚，眼珠和眼白不再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