擋風玻璃嵌入一枚子彈,玻璃由缺口迅速放射性碎裂。
這子彈來自前方,可前方茫茫一片。
擋風玻璃被破壞,前方的視野不清晰,尤加用極強的力道将手上的通訊器砸向已經碎裂的玻璃,玻璃徹底碎裂成渣,玻璃渣落到他和瘦高個兒身上。
視野完全真空,瘦高個兒将車開回馬路,海岸線就在眼前了。
空中自上而下的白光乍現,螺旋槳轉動的聲音也清晰了。
尤加額頭上的青筋暴起。
後方車輛逼近,越過車尾,左右夾擊。
引擎下方的位置突然發出嗞嗞的尖利響聲,車重心下沉,往前方傾移。
是輪胎被子彈打穿,洩氣了。
不久後,速度踩不上去了,鋼鐵和地面的摩擦聲極其刺耳,再這樣下去車輛有翻倒的可能。
瘦高個兒猛踩刹車,慣性使得洩氣的輪胎在地面劃出長長的黑色痕迹。
後面跟着的高底盤防爆車也沒預料到車前的情況,重重撞向車側,車身失控旋轉,車上三個人跟着眩暈。
最終車輛漂移,倒退着停下,尤加睜開眼,模模糊糊地看着後視鏡裡——太陽從海平面落下去了。
警笛聲劃破天際,紅□□光在夜色中交替閃爍。
頭頂螺旋槳的轟鳴逐漸蓋過警笛聲,直升機直直下落,氣流卷起塵土,推開了草坪裡的野草,風吹得叫人睜不開眼。
艙門打開,身穿白色禮服的男人走出來,他眼中粼光潋豔,笑意盈盈,金色的瞳孔如夜空降臨的星輝。
從防爆車上也下來一個人,黑色制服挺括,身材壯碩,臉上戴着純黑的金屬止咬器,藍色的眼眸與夜色融為一體。
幾個士兵圍到車旁,将尤加那一側的車門撬開。
尤加的腦袋斜靠在椅背上,右額角留下的血液融進瞳孔裡,整個眼睛如變異一般。
士兵面面相觑,最終還是小心翼翼将他扶下車。
埃斯塔踱步上前,眯眼瞧了瞧尤加身上的傷勢。
“啧啧啧,三弟怎麼把自己折騰成了廢人,尤安你來看看……真是好嚴重啊。”
尤安和埃斯塔對視後上前。
尤加的狀态讓他瞳孔緊縮,手不自覺顫抖。
他伸出手要去攙扶,卻被一隻手擋住。
埃斯塔說:“你可不能帶走他,罪犯還沒審判呢。”
尤安咽了咽口水說:“不,他不是罪犯。”
“哦?”埃斯塔挑眉,“他窩藏海妖,還是隻人魚,公然違抗帝國法律攪亂社會治安,可不能因為他是我們的弟弟就為他遮掩啊。”
尤安的眼神幾不可察地閃爍幾下:“還,還不能定論。”
“哦,對!還沒認罪,不能審判,”埃斯塔唇角勾起,“那不如問問他吧。”
“先治療。”尤安繼續争取。
埃斯塔對他的提議置若罔聞,鞋尖在地面輕點兩下,居高臨下看向眼睛隻睜開一條縫的尤加。
“藏匿人魚,你認不認?”
尤加微微掀開眼皮,他先看向了手環。
手環上的金色小點已經離開人類管控海域朝太平洋中心去了。
他翻手,手心朝上,唇縫中洩出一聲嗤嘲的笑。
“不認。”
埃斯塔眉心一蹙,連尤安都雙眼發懵。
人證物證都齊全,闆上釘釘的事情尤加居然耍賴。
“事無全貌,憑什麼給我定罪。”尤加又說。
“全貌?”埃斯塔微微側頭,“我來給你講講全貌……”
尤安打斷他,單膝跪下捆緊了尤加右手上臂的手帕,他的語氣異常堅定:“先去治療。”
“尤安!”埃斯塔的聲音裡帶了一絲警告。
“哥,”尤安的聲音有些哽咽,“他流了好多血,就……就當是看在我的面子上,先帶他去治傷吧。”
埃斯塔眼中戾色褪去,露出得體的微笑。
但他嘴上卻說:“那可不行,事關人魚,關乎整個異種群體,甚至整個帝國,這傷的也不重,人這樣清醒,還是先說清楚好,三弟覺得呢?”
思德從後座爬下來,跌跌撞撞地擋在尤加身前。
他出口有些結巴:“殿下……殿下沒有做這種事。”
“沒有,”埃斯塔笑得輕蔑,“讓同塵号沉船的那隻海妖沒有被他藏起來,還是他沒有帶海妖出來禍害民衆?”
“尤安!”他提高了聲量,“血種緊缺,異種暴亂,你的孿生弟弟卻能藏匿海妖,見死不救,你要救他,他心裡有你嗎!”
思德轉頭去看尤安,眼神充滿戒備。
尤安垂下眼眸,不去看任何人:“不是,尤加不會這樣的,他……他隻是……有他自己想做的事情。”
“呵!”埃斯塔冷笑,越過兩人審視尤加,“不是厭惡異種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嗎,親哥哥都可以不認,怎麼卻能和海妖手牽手了,安塔納斯,你這是叛國。”
血種供應斷了,舉國上下受異種暴亂影響,多次危險海域獵捕均沒有獵到人魚,人工異種培育與□□陷入絕境。
作為王室,安塔納斯隐瞞沉船真相,還敢在這個時候攜帶人魚出行。
捉得住就算了,偏偏人魚死了。
這叫埃斯塔怎能不憤怒。
尤加對于這些不以為意,隻淡然開口:“提審王室,得先從議院拿逮捕令,檢察院通過後才能下發到警署和搜查處,怎麼能私審,議院是第幾次彈劾王兄執法不嚴,越俎代庖了?”
對司法程序如此熟悉,能言又善辯,還真不像是以前所表現出來的玩物喪志。
埃斯塔深深看了他一眼,下令:“那就押回王都,合法審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