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彌漫着血腥味,今臨的手指無助地反複抓握,脖頸拉得筆直,反複顫抖,可是他的尾巴還原了最初的完好。
他隻能低垂着頭盯着尾巴歎氣:“喂,這種遊戲一點都不好玩!”
這遊戲永無止境,不到終點,玩家不能中途退出,完全是死局。
受累的不隻是玩家,祭司也真的老眼昏花了。
最後破除這場死局的,是博先生帶回來的鋼闆。
這鋼闆抵在椎骨上,物理上阻擋了愈合,卻增加了尋找椎間隙的難度,将三十三組并行的椎體全部分離,簡直難如登天。
骨頭開始咯吱作響,身體被拆開重組,今臨的感官清晰異常,他跟着數:“1,2,3……”
僅僅三十三個數字橫跨整整五天,冷冰冰的利爪一次又一次掐住他的椎骨,逐節用力,疼痛從脊髓深處蔓延至全身,讓他顫抖,讓他嘶吼,也讓他疲憊。
與骶骨平行的最後一組錐體被分開後,他勉力扯開嘴角,笑着說:“成功了啊!”
一切都很棒,他沒有死在尾巴被分離之前,也沒有想過要放棄。
他的視線很模糊,耳朵在轟鳴,無數根細針紮進他的□□,然後細針能夠生長,順着神經戳到他頭皮。
所有能讓他轉移注意的回憶都來拯救他。
博問他:“今天還想吃鲨魚嗎?”
他用人類的語言回答:“我好疼……主人。”
這樣是不是就能得救……
于是,他想着輕輕敲擊的風鈴,陪伴而行的平闆車,漫漫長夜的擁抱,甜蜜的化成了水的棉花糖,他用柔軟的禮物抵禦漫長……
祭司最終将他送去海底湖。
海底湖是海底岩層裂開的月牙狀豁口,像是海洋壓在海底的淡水,表層岩晶分布,周邊是密密麻麻的贻貝,湖底有發光的晶體,是休養生息的好地方。
被劈開成兩半的尾巴是不能動的,祭司用海藻捆束在今臨不是腿又不是尾的下肢。
他的身軀跟着他的沉睡下沉,脖子上的項鍊随着水的推力要往上浮,暗流将他裹進湖底又推回湖面。
沉睡中的心跳不停加快,這片湖水仿佛隻有他的心跳聲,他的心跳是海洋中心唯一的律動,與層層水幕共振引起海洋的共鳴。
而他的身體悄然發生變化,骨骼開始生長,鼻梁變得挺翹,嘴唇變薄,圓柔的臉頰開始下陷,頰邊線條緊緊包裹住下颌,臉蛋脫去了稚氣,眉眼如玉一般溫潤,又多了幾分深邃與神秘。
即便沒有了尾巴,祭司還是為他保留了腹股溝以上的鱗片,層層鱗片由内而外形成淡紅色的血線,血線存在的地方居然能反射晶體的光亮。
鮟鱇魚一家被他的明亮吸引過來。
“是什麼比我更靓?”
隔着海底湖的湖面,雌性鮟鱇魚的燈籠照亮他的臉。
“咦!不許看,都不許看!”她厲聲命令攀附她生存的幾隻雄性,等雄性都将頭調轉方向,她鋸齒一般的牙齒全部展開,“哦喲,小帥哥哩。”
鮟鱇魚一妻多夫,雌性的家庭地位說一不二,這隻異種雌性更是佼佼者,她已經養了五隻小白臉魚,但仍有博愛衆帥哥的心。
看一眼就知道,這小帥哥是她的菜!
她也管不上照料小一小二小三小四小五的生活了,隻在此處全心守候小帥哥醒來。
小三耐不住饑餓,蹭了蹭她嘴角撒嬌:“姐姐,人家餓了嘛。”
“去去!”雌性極不耐煩,“你個沒出息的,能不能有點競争力,沒有小六好看,還不會自己解決溫飽嗎?”
小六,他們家什麼時候多了小六?
雌性轉頭一臉慈和,看着漸漸要上浮至湖面的今臨,夾着聲音嬌滴滴地喊:“小六。”
小六躺在湖面中心沒有醒來,她湊過去瞧。
她的燈籠照亮了金色的項鍊,反射的光芒居然閃花了她的眼睛。
“可惡!”閱曆豐富的她一看就知道,這八成是仰慕小六的魚送的禮物。
她有處男魚情結,當然會膈應小六從前的情史,可是小六長得這麼帥的話,勉強原諒他一次吧。
找到合适的角度,她磕磕兩下磨了磨鋸齒,去撕咬項鍊的繩芯。
咯嗒,咯嗒……咬不開。
“有挑戰性!”雌性鮟鱇魚綻放迷人的微笑。
不過她這對利齒可是經過了寒水與海底火山熔漿的淬煉,數十年的不見天日,隻為今日這一戰!
“嘎吱——”她還是咬不開繩芯,但她咬開了鎖扣,項鍊的鎖環被解開,随着暗流和重力将要離開今臨的軀體。
而一隻手準确無誤抓住了項鍊上的三顆鈴铛……
雌性鮟鱇魚對上一雙鎏金色的眼眸,比她的燈籠更閃亮,比熔岩更危險,睜眼的瞬間,那目光好像能穿透她的身體,凝視出她的本質,她的生命都為之震顫。
今臨毫無情緒地凝視,眼皮褶皺較從前加深,展開眼尾像金鳥的羽翼,為他增添了靈動,他将那斷掉的項鍊繞在手掌與手腕間,動作行雲流水,讓雌性鮟鱇魚從慌張變得癡迷。
他說:“小姐姐,你的牙齒真厲害!”
不過最終,他也沒成為小姐姐的小六,祭司來把他接走了。
而雌性鮟鱇魚也沒有懷念他多久,找了小七小八小九小十替代,隻是小六是一直為他存在的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