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加被埃斯塔強行關押在王庭刑獄司許久，終于迎來了審判日。

帝國審判庭的穹頂高達百米，這裡前身是鬥獸場，能容納上萬名旁審，但此前任何一次審判旁審席都是坐不齊的，然而今天不同，無論是貴族王室或是平民，都不會錯過一個皇子對另一個皇子發起的審判。

帝國國王德裡克的雕像在晨光中折射出冰冷的光，尤加站在被告席上，金發打理得一絲不苟，他沒有穿囚服，穿的是王庭禮服，胸前的金色绶帶随着他輕微的呼吸起伏，好像他參與的不是對他的審判，而是一場婚禮或是晚宴。

埃斯塔坐在審判席，金眸閃爍，露出慣常的微笑，忽略此刻的立場，他們看起來和受禮時一樣兄友弟恭。

陪審席的最前排，國王面色冷沉，王後精緻的妝容難掩疲憊，下颌連接脖頸沒被妝容遮住的地方，能看見兩道指印。

尤安依舊帶着止咬器，隐藏在木桌下的手腕連接着鎖鍊，褲腿裡掩藏着鐐铐。

今天的審判長坐在高台上，那是帶頭彈劾過科倫的學生。

是埃斯塔特地選了他。

尤加目光如炬，審判席上的其他六位檢察官皆在議會裡公開支持過人工異種培育。

審判長推了推金絲眼鏡框，敲擊法槌：“根據帝國安全法第36條，三皇子安塔納斯涉嫌叛國，現在正式開庭審理。”

“尊敬的審判長，請允許我來陳述案情，”高台下第七艦隊指揮官莫林微微躬身，“不久前，我艦奉命調查三皇子名下的同塵号沉船事故，并于調查中發現了海妖蹤迹，然三殿下對此事的解釋漏洞百出，謊稱海妖已死，卻在數月後被民衆圍觀與海妖共處并嚴重危害社會公共秩序。”

“軍方懷疑其涉嫌與海妖勾結，洩露帝國機密，嚴重危害帝國安全，根據現有證據，我方認為此行為已構成叛國罪，請求審判長依法嚴懲。”

審判長點頭：“三殿下如何回應？”

尤加碧藍色的眼眸輕掃，語氣沉穩：“審判長，本人堅決否認這一指控。”

審判庭爆發聲浪，軍方已公布的和互聯網的目擊視頻都是證據确鑿，這位三殿下居然不肯認罪，不少人乘亂發出噓聲諷刺王室。

尤加并沒有在意四面八方的嘈雜，繼續陳述：“檢察方的所謂‘确鑿證據’完全是基于推測和斷章取義，我方所呈上證據足以證明我從未與海妖勾結，絕非刻意擾亂治安，更未洩露任何國家機密，絕不可能構成叛國重罪。”

到證據陳述階段，莫林站起身，審判席的埃斯塔輕輕按動遙控，審判庭的投影開始播放。

莫林：“這是同塵号沉沒之前，我艦獲取的錄像，五隻海妖靠近我軍管控海域，其中一隻就是涉案人魚，而稍後這些海妖便襲擊了同塵号。”

尤加看到四隻虎鲸伴着閃閃的影像，眼睫壓垂，心中冷笑。

徹頭徹尾的騙局，演技精湛的合謀。

原來最初的破綻從這裡開始。

“接下來，是我與三殿下關于沉沒事故的對話，”莫林拿出一隻錄音筆，放在話筒邊。

“隻需要一枚超輕型制導魚雷，血肉之軀就能瞬間被粉碎……”

“芯片損毀了……數據也沒保住……”

“遇上了異種虎鲸，其餘沒什麼好說……”

“不，他們沒有合謀……”

莫林勾起一抹譏笑：“殿下所言，人魚已死，超級芯片離奇損毀，而事實是殿下與人魚勾結，僞造其死訊，并為其脫罪，殿下認為自己無罪，又怎麼解釋這錄音。”

尤加冷笑，是他低估了埃斯塔的多疑：“原來指揮官能越權司法嗎，當時既不表明是來審我，又何必要求我實話實說，況且芯片的确損毀，不然指揮官還能搜查到嗎？”

“哦？”埃斯塔霍然起身，“那實話是什麼？”

審判長聽從他的指令：“那就請安塔納斯殿下陳述真實情況。”

角落裡的思德将證據文件呈上庭審台。

尤加不緊不慢陳述：“據我所知帝國并沒有任何一條法律規定海妖研究基地可以壟斷關于海妖的研究。”

“不久前我結識了一名生物研究學者，她的研究理論實在荒謬，怎麼能公然反對海妖研究基地的權威呢，我覺得有趣，便要她證明給我看。”

“于是我留下了那隻瀕死的海妖供她研究觀察，隻是一時興起也為了不影響我與學者的約定，實在沒必要對指揮官全盤托出，既不是審判也不是提證，我想我應該擁有說謊的權利。”

“至于合謀，我的确不知，當時船上人員的口供可以說明，同塵号沉船事件中，虎鲸和人魚的确以對立迷惑了我們。”

“還有芯片，指揮官拿不出證據指控而隻是揣測，我想我也不需要自證。”

審判長要說話，卻見埃斯塔嗤笑：“研究，約定？”

尤加手指輕扣台面：“如果她真是失意的人才，她的研究一定能為帝國帶來價值，若是研究出的結論狗屁不通，我一定親自把她押上審判庭，指控她胡編亂造。”

“我已經呈上我與她的合作合約以及她的研究成果和實驗錄像，使用基因密鑰登入網絡後台記錄，并無造假可能，研究内容與本案無關，但本質可以證明并無所謂勾結海妖。”

證據充分，證詞合理，所提交證據的時間也毫無漏洞。

莫林遞給審判長一個眼神，審判長開口：“可殿下并沒有上報海妖的存在，若是不報，視為私藏。”

如此看來，叛國罪是洗脫了。

尤加突然微笑：“根據帝國軍事條例第412條，王室男性享有最高級别的軍事通行權限及信息保密權限，軍事條例絕對淩駕于海妖研究相關法令之上，我理應擁有不報的權利。”

這條法律是國王為埃斯塔所頒布的，為了防止議會駁回，他将專屬條例改為王室男性專屬，沒想到現在卻為尤加所用了。

誅心不過如此。

莫林鮮少有失去風度的時候，他開口反駁：“私藏海妖不算是軍事條例範疇，怎麼能一概而論！”

“是嘛，捕獵海妖不是軍事行動嗎，我以軍事通行權限抓捕海妖如何不算是軍事條例範疇。”尤加滿臉理所應當，無辜地緩慢眨眼。

莫林啞口無言。

如此，私藏的罪名也洗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