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審席響起一陣騷動，顯然已經有向尤加倒戈的了。

國王面朝王後，眼神意味不明。

王後躲開丈夫的眼神，暗暗咬牙，手捏緊尤安的手臂，依舊緊張卻心中痛快。

她的兒子舉止從容，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條理清晰，逐條辯駁，絕不是外人所說的離經叛道，這樣的尤加一定能改變她的命運。

埃斯塔眯起眼睛，嘴角揚起一抹冷笑：“那麼這個，你要怎麼解釋？”

投屏上開始播放集市當日的監控影像。

陪審席在短暫的肅靜之後爆發出激烈的讨論，整個審判庭都萦繞着一股荒誕的氣氛。

與此前媒體放出來的海妖墜河不同，這是完整的，從海妖出現在集市就開始的影像。

海妖和人類牽手？！

三殿下對那隻海妖的态度簡直匪夷所思。

這哪裡是把海妖當研究對象，完全是當家人，當孩子，甚至可能是……愛人？

尤安的眼眸輕微顫動，喃喃自語：“隻是讨厭哥哥嗎？”

王後面色大驚，手指攪在一起，國王憤怒地拍桌，她被驚得聳肩，差點要站起來。

“怎麼可能……”

埃斯塔對莫林使了個眼神，莫林立刻補充：“根據目擊老人的證詞，是三殿下親口對她說，僞裝的海妖是他的……妻子。”

妻子這兩個字擲地有聲，引起一陣驚雷，這是可以在帝國娛樂雜志報道一年的驚世八卦了，連同整個王室都能成為平民的笑柄。

王室和海妖，人類和天生異種，比邪典電影還邪。

同時，太子殿下公私分明，沒有為親弟弟遮掩罪行的行為在這場審判之後也會被平民歌頌。

尤加露出無奈又嘲諷的笑：“呵。”

審判長對他說：“三殿下不反駁嗎？”

尤加溫聲道：“是的，我想……請證人當場發表證詞更具公信力吧。”

審判庭的側門被打開，賣鈎織品的老太太被瘦高個兒推進來。

莫林變了臉色。

審判長：“證人有什麼要在庭上補充嗎？”

老太太捧起話筒，縮在輪椅裡：“我……我作證，三殿下沒有說那樣的話。”

“撒謊！”莫林瞪眼，“你之前的證詞是有影像記錄的，做假證是要判刑的。”

老太太：“我之前以為三殿下是海妖研究基地的人，所…… 所以……”

她長歎一口氣，蒼老的聲音悲歎哽咽：“我的兒子是個賭徒，把我唯一的孫子賣給了研究基地，我的孫子就成了人工異種，但他是個失敗品，把家裡攪得雞犬不甯，我的兒媳改嫁離開了，兒子還不上債逃跑了，隻剩我了，剩我養着那六親不認的壞家夥，可是我的孫子從前是個人人誇贊的孝順孩子啊……”

“所以我恨研究基地，恨人工培育，我把三殿下當成研究者，是我……污蔑他。”

“我之前做了假證，審判長大人，請審判我的罪行！”

這一番新的證詞信息量極大，不僅翻了供，還涉及人口買賣，非自願人工異種培育。

旁審上萬人都清清楚楚聽到了老太太的故事。

可是，人工異種的培育不是一直宣稱無償志願的嗎！？

血種消失，異種暴亂，普通民衆苦異種已久，現在聽到這肮髒的買賣消息，即便還沒有實證，也足夠他們義憤填膺了。

“真不是人，居然把兒子賣了抵債，還把母親丢下自己跑了！”

“居然敢買賣，簡直無視人權，必須嚴查！”

“太子不就是研究基地總負責人嗎，不會是他授意的吧。”

“完全是權錢交易，我就說我那把兒子送去異種培育的鄰居怎麼突然買了王都的新房搬走了，還說是做生意賺到錢了，賣餅能賺幾個錢，肯定是把兒子賣了。”

“太子就是異種培育的保護傘啊，他要是繼承了王位，我們正常人還有生存空間嗎！”

“嚴查！不管是不是真的，必須給民衆一個交代！”

現在，沒多少人有心情去想三殿下的八卦了，隻擔心這買賣會有一天泛濫，異種統治帝國，普通人成為暴行之下的犧牲品。

審判席上，埃斯塔手捏成拳。

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反咬！

要怪隻能怪人工異種培育無視法律仰仗王權的放肆，尤加早就調查到最初那一批人工異種都是經過買賣，而尤安異變之後，研究基地将目光轉向健康的幼童，這些幼童的父母大多數欠債，為了還債，他們将自己的孩子拿去交易，而債主就是喪心病狂的研究者們。

偏又恰好，賣鈎織品的老太太就是受害者之一，她隻是害怕海妖，卻真的痛恨異種培育，幾番交涉之後，她就同意當庭翻供并由她彎折的脊骨去捅破強權的桎梏。

她要那些陰暗的迫害人的見不得光的買賣暴露在世人眼中，要那所謂文明進步下的苦難和壓迫無法被掩蓋，就是被判死刑也值得。

尤加看着埃斯塔，用口型清晰地說：“你要，怎麼，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