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也沒多少錢。
但後來每次想起來,他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那個時候會腦子一熱。
之後又過了段時間,錢花光了。
他又去接了個任務。
那一次還算簡單,隻是依然受了點小傷。他又跑去了她家。
那個“佐藤君”說她叫陽葵來着?
那個陽葵依然接納了他,并在他伸手表示自己受了傷的時候給他包紮。
然後把他留下的錢還給他。
很堅持地還給他。
好吧,他想,雖然隻有這點錢,但也可以推遲接下一個任務的時間。
在那之前的很多日子裡,兩次接任務的空檔期,他會去賭馬,随便請幾個女人吃飯,大手大腳,錢被花銷得很快。
可是那幾天,安安靜靜地縮在她家裡,等待着一個人回來,然後吃飯,然後洗碗,然後和一個人、一隻貓一起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然後聽見那個女人打着哈切往主卧走。
那隻貓有的時候會趴在他的腿上和他一起看深夜檔,也有的時候會靈巧地跳下去跟着陽葵一起去睡覺。
恍惚間,他發現賭馬其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不可或缺。
他沒必要每時每刻都花在那東西上面。
隻是他依然會離開。離開幾天,然後再回到那個房子裡待幾天。然後再離開。
直到他第四次熟門熟路、不打聲招呼就去她家撸她的貓,等待被投喂的時候,陽葵拒絕了。她嚴肅地說:“甚爾君,我覺得你這個樣子不行。”
禅院甚爾:“什麼?”
陽葵認真地和他說:“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就說自己的廚藝比我更好,到現在我們已經見過好幾次面了,每次都是我做飯,你從來沒下過廚。我合理懷疑你那天是在诓我,不過今天正好冰箱裡有存貨,不如你給我露一手吧。”
“……行。”
等到他系上圍裙做飯的時候,他聽見了伏黑陽葵的聲音。
“甚爾君,我想,我現在可以問你那天的問題了。”
陽葵倚靠在牆壁上,懷裡抱着那隻貓。那是一種很放松的姿态,對方看上去心裡已經有答案了。
可是,那一刻,他卻心如擂鼓。
“甚爾君,你是壞人嗎?”
握着菜刀的手慢慢縮緊。
伏黑陽葵是個善人。
她是最普通的生活在世界上的一員。
她看不見咒靈,也摸不着黑暗;她就像她的名字一樣,一直都是向陽而生的花。
他想起來那個欺騙了她的“佐藤君”。
又想起來她對對方說的那句“請你離開我”。
如果欺騙對方的話,她是不是也會對他說出“請你離開我”這樣子的話?
可是,不欺騙的話,他連進入她人生的機會都沒有吧?
而且,他也不是那個“佐藤君”。
如果他不喜歡貓,他會在一開始就就和陽葵說清楚;但如果他真的身處“佐藤君”那樣的處境,他也不會偷偷把貓放跑的。
他會怎麼做?禅院甚爾漫不經心地給出自己的答案,他也許會殺了這隻貓吧。
說不出話的東西,才能給他真正的安全感。
不過還好,他不讨厭貓。但就算這樣,比起那個“佐藤君”,他才是真正的無所不用其極的壞人吧?
這一次,他才真的要在賭馬的刺激、無窮的任務和這棟房子的一個人、一隻貓裡做出選擇。
然後他舔了舔唇,在理智都沒跟上的時候,謊話就這樣從唇縫裡跑了出來:
“不是。”
他這麼說,語氣甚至是笃定的。撒謊。他在心裡嘲笑自己。
可是那個女人笑着,“我猜到了哦。”
她聲音裡的笑意濃得幾乎也要教他勾起唇角:“那麼,甚爾君,之後的日子,請多指教。”
禅院甚爾依然在心裡嘲笑着自己的虛僞,他甚至為自己精湛的演技而驚訝起來。
但切着菜的他那麼自然地回過頭,對人說,“陽葵現在還缺男人嗎?”
對方一瞬間愣住了,傻傻地問:“什麼?”
禅院甚爾都不知道自己有這種步步為營的耐心,他進一步解釋道:“意思就是……
“我怎麼樣?”
對方臉一下子就紅了,呐呐地轉過身,抱着貓準備去沙發等,可說出的話卻是直白的拒絕:
“不行哦,我現在和甚爾君才認識不到十幾天。”
她說着,嘴裡還在誇他,“雖然甚爾君很帥,身材也很好……但是果然還是不行哦。”
“……好吧。”禅院甚爾和她說,“接下來的日子,請陽葵多多指教。”
日子像是流水。
他會和陽葵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電視,一起出門,路上和街坊鄰居打兩聲招呼,一起給貓剪指甲、抓住它給它洗澡……
和陽葵一起。
體會那些早就遠離了他的,和咒靈無關的生活。
平靜的,卻并不無聊的生活。
好像總是能看得見一點盼頭。
那是陽葵。
是每一秒都在朝着光生長,并且一直拉着他的陽葵。
……
直到那次夏日祭。
他看見鮮血淋漓的她。
重新染上的賭馬。
重新回歸的任務。
重新……
變回了原來的自己。
那個痛苦的未來。
*
“搬家可以挽回她嗎?”
“是的。”
*
陽葵。
我隻想待在那個房子裡。
那個有你的房子裡。
不要離開我。
請你……不要離開我。
“我們搬家吧,陽葵。”
對方扭頭,朝他微笑,歎了口氣,又湊上來吻他:“甚爾,你知道的,我現在不喜歡拒絕你。”
“好。甚爾,我們搬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