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幾乎想要立刻飛奔回自己家裡，照着禅院甚爾給他來上一拳；他回想起半年前那場新春會面：那時伏黑甚爾聽聞他的傾訴後，面上浮現的微妙笑意。

俯視的，輕飄飄的笑。他毫無所謂，不知悔改。

他攥緊拳頭，全身上下的血液和肌肉都被這場夢調動起來；他感受到自己勃發的怒火，也感觸到身體的緊繃，蓄勢待發着想要發起攻擊。

但是他沒有動。

他久坐良久，也許是三十分鐘，也許是三個小時。他偏過頭去看窗戶外，他已經持續很多天沒有拉窗簾了。窗外那一輪月亮靜靜的挂在深邃的黑夜裡。

他伸過手去摸自己的臂膀，他這時才發覺自己的軀殼一直在抖，不受控制地觳觫。

盡量緩和地控制好呼吸的節奏，然後劇烈起伏的胸膛慢慢、慢慢平靜下來。他探過身子去拿手機。黑暗的環境一下亮起來青綠的屏幕光。

通訊錄裡，“伏黑甚爾”的名字靜靜的躺在那裡，一動不動。手指按過去，伏黑甚爾的備注被删去。

禅院兩個字嶄新地打進去。

豎線光标一閃一閃，卻一直沒有後續動作。

“……”

最後，手機被狠狠地扔回了原來的地方。

又六日。陽光晴好。

“怎麼又在抽煙啊？硝子都說自己打算戒煙了哦——雖然不知道她的成效如何。”五條悟隔着幾步開外，懶洋洋地甩手揮散彌漫過來的煙味。

夏油傑又吸了口煙，沒有立刻理他。

五條悟超級明顯地啧聲，“走啦，别抽了。難得又有雙人任務了。不向我表達一下懷念之情嗎？上一次一起出任務都是什麼時候的事了。”

夏油傑這才去掐滅煙，附帶一句解釋：“我正準備戒煙了。”他手裡顯出個小漩渦來，裡面冒出隻咒靈探頭探腦地在他身上聞聞嗅嗅，不多時他身上的煙味就消失了。

這倒惹得五條悟訝異了下，“這咒靈看上去還挺好用的。”

“還不錯，可以幫忙掩蓋氣息。不過僅限于人類的氣息。”夏油傑說。

兩人一起往工作車輛那邊走。“說到這個，上周任務的那個咒靈，我覺得它能力超——有用的。如果收服了可以幫忙編織美夢也說不定。”五條悟張開雙臂比劃那個咒靈的有用程度，下一秒整個人誇張地上半身垂下去，“隻可惜你不在。”

“沒事，這些天我也得到了很多能力有趣的咒靈。”

走在他前面兩步的五條悟卻轉過頭來說：“我以為那個咒靈會對你更有用呢。”

夏油傑微微側了下頭，避開他質問的目光，“啊。”

“你快有半年都睡得不好了吧？”

“是嗎。”夏油傑不置可否，“最開始睡得有些不太好。但最近幾個月都還行。”

“那你布下‘帳’是在防我嗎？”

“……”夏油傑無奈地輕笑了下，“你怎麼會這麼想。”

“也是。”五條悟伸了個懶腰，雙手搭到後腦勺往前走，“不然你怎麼會半夜還要從高專坐咒靈出去。”

“我知道這件事瞞不過你。”夏油傑說，“有的時候會專門回家一趟。畢竟當初明日香是在家裡突然出現的。你知道的，我們白天沒什麼時間。”

五條悟“唔”了一聲，也不知道信沒信。他過了會兒，又問道，“你前兩天不是被那些爛橘子叫走了嗎？”

“啊，是啊。不太好的體驗呢。”夏油傑垂下眼，“他們說些什麼要我轉去京都幫忙，我拒絕了。”

五條悟冷哼，脖子活動半圈，似乎又要問些什麼。

夏油傑打斷了他：“悟。”

他笑了半聲，眼睛裡卻幾乎沒有什麼調笑的情緒，語氣也是半陰不陽的：“我才知道你這麼關注我。”

五條悟的神色登時變了，他面上立刻浮現出一股難言的，幾近受傷的怒意：“……”

夏油傑躲開他的注視，幫他拉開車門：“走吧。我最近沒什麼事，比起先前要好很多——”

等到了車上，出發去任務地點的路上，夏油傑幾乎一上車就閉上眼開始小憩，而五條悟似乎還在為剛剛的讨論而暗自憋氣，整個人的氣息像一個快要爆炸的油罐；伊地知就在這樣的高壓下，坐在前排和輔助監督聊着任務的具體細節。

夏油傑并沒有睡太長的時間。等他從夢中驚醒時，車輛還在平穩行駛。窗外的樹木、建築、行人，一切都在往後飛快飄遠。“要到了麼？”

伊地知回答：“大約還要三分鐘。”

于是夏油傑擡眼去看前排的伊地知。伊地知入學這段時間，他沒有多餘的心情去與對方交涉，所以他們并不算相熟。

他平複了一會兒心情，坐直了。而後突兀地問：“……你為什麼還沒有學會反轉術式？”

五條悟先是蒙了會兒，反應過來他到底在和誰說話後，立刻炸了：“？！你什麼意思？！這都能怪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