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他擡手整理着自己的帽子,手指擦到了她的手背,正好碰到了她手背的結痂處,那種被硌到的感覺讓他的手頓了頓,擡頭的同時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她愣了一下,完全沒想到他會做出這樣的動作,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拉着她的手放到了自己面前,仔細觀察着她手上的傷,本就還沒褪去稚色的臉像個大人一樣擰成了一團。
“疼嗎?”
他一臉認真地問她。
她的嘴角剛剛動了動,還什麼話都沒有說出來,就看到他抿了抿嘴角,語氣是之前沒有過的嚴肅。
“我知道前輩肯定會說沒事,但我想聽前輩對我說實話。”
那話像是旁邊小孩兒手裡掀動風車的微風,讓她的心也跟着沉擺了一下,少年明亮的眸子猶如琥珀,瞳線的紋理清晰透亮,一層一層誘使墜落。
那一瞬間她恍惚似乎能看到他長大後的模樣,晃了晃頭之後将那些胡思亂想甩出了腦海。
“你怎麼知道我說的不是實話?”
她反問道。
“沒事,沒關系,不要緊,算不了什麼,這些是前輩會說的話,”他說着,握着她的手垂了下來,“但都不是疼或者不疼的答案。”
“疼或者不疼,也沒有什麼區别,不是嗎?”
疼痛是客觀存在的東西,但她通常不會去讨論它,因為将自己脆弱的地方暴露給他人是一件愚蠢的事情。
人一旦開始釋放脆弱的情緒,就很難克制住這股繼續釋放的欲望,你永遠無法确定對方是真的希望你向他傾訴,還是隻是單純出于禮貌的詢問,那些疲憊會讓你最終懶得去解釋你所遭遇的事情。
所以,最好的回答就是,“沒事”。
“有,”他仍舊沒有松開她的手,“因為我想知道前輩疼還是不疼,我不想讓前輩一個人撐着,我想讓前輩在受傷覺得不爽的時候能對我說‘那個狗崽子打人痛死了下次我一定要把他打得落花流水’這種話。”
從他的嘴裡說出那種罵人的髒話顯得有些奇怪,像是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一樣,偏偏他還學着她說話的語氣,在她聽起來有些怪異。
“我想聽那些前輩不想說給别人聽的話。”
話音落了許久,他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可她冰色的眸子裡淡得幾乎什麼情緒都讀不到,他不得不承認在看透别人心理這方面他還是差一些。
“比賽要開始了,”她最後隻是輕輕地開口如此說道,眼角眉梢間除了涼薄之外沒有别的意味。
她從他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從口袋裡取出鏡頭蓋擋住了自己的相機鏡頭,下意識地拉了拉挂在身上的相機背帶,轉身向另一邊的比賽場走去。
“滿月……前輩。”
他脫口而出的名字讓她回頭望了一眼,但他很快就在話尾補上了“前輩”這個稱呼,他站在那裡的身影在她眼裡有種本不該在他身上出現的無措。
從他來到青學開始,印象中他一直都是張揚肆意的模樣,不論是誰想要找他的麻煩,他都能從容而自信的面對,打敗自己面前的一切。
第一次見面她就在想,他那模樣真好,和循規蹈矩被一座座大山般束縛壓制的其他人都不一樣,像是自由飛揚靈魂的具象化。
她很羨慕。
打心底裡羨慕屬于他獨一無二的靈魂。
于是她輕聲歎了口氣,任由意識的空洞無限墜落,向她永遠都到不了的那片永恒自由伸出了手,說道,“要一起走嗎?你的隊友在等你。”
她的手是一片冰涼的火焰,他牽住的時候莫名地這麼想。
燃燒殆盡又徹骨寒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