鋪天蓋地的歡呼和慶賀在場館中翻騰着,教練團和醫護人員沖上擂台檢查着Dordal的身體狀況,裁判舉起雪之下滿月的手宣布着比賽最終勝利的獲得者。
短暫的失去意識之後,Dordal終于在醫生掐着人中的手下醒了過來,事情發生得太快,她甚至都還沒有反應的餘地,再清醒過來的時候已經隻看到裁判宣布了最終的結果,旁邊的教練扶着她站起了身,她看着被攝像鏡頭和工作人員團團圍住的雪之下,連着咳嗽了好幾聲。
聚光燈像是一團明晃晃的太陽奔來,落在耳邊的聲音不斷暈染成了漿糊,仿佛隔着一層厚重的水,不斷地散開又散開,什麼都聽不清,從根骨深處傳來的酸痛和疲憊十分輕易地就占領了所有的神經傳導,接管了屬于大腦的思考能力。
雪之下現在基本上沒有任何自主意識思考,隻是麻木的從頒獎的官員手中接過自己的獎杯,那些在平常并不算什麼的重量此刻卻似乎有千斤重一般,她得動用全身的力量才捧住那個獎杯。
亞久津在繁瑣的頒獎程序結束之後邁開腳步走過去扶住了她的肩膀,好不容易才扶着她走進了選手通道,下一刻就隻聽到手中的獎杯落了地,她像是被抽去了骨頭一般摔了下去,幸好他反應快才及時把她拉了回來。
“喂!”他着急忙慌地喊了一聲,比賽結束之後第一時間趕到選手通道的迹部上前幾步從他手中接過了人,提前聯系好的私人醫生及時查看了她的狀況,确認隻是太過疲勞暈倒之後兩個人都松了口氣,迹部将她打橫抱了起來,瞥了一眼地上那個獎杯,冷哼了一聲,示意跟着他的私人醫生将獎杯收起來,回頭看了一眼亞久津,“辛苦你這段時間照顧她。”
說完,他便就這樣抱着她向外走去。
依靠他的能力,想要不被媒體拍到把人帶走并不是件困難的事情,他帶着她在迹部财團下的合作醫院做了詳盡的全身檢查之後才在醫院裡安置了下來。
所幸受的那些傷都是皮外傷,沒有傷到内髒,隻需要持續塗藥休養就可以,他坐着病床邊看着躺在那裡、蒼白的臉上不見幾分血色的雪之下,特地打過的招呼讓病房周邊都很安靜,聽不到任何擾人的雜音。
他所能聽到的隻是他自己的呼吸聲和手指敲動手機屏幕的輕擊聲。
在她奪冠的那一瞬間,他已經吩咐之前聯絡過的媒體将稿件準備好,看準時機發送出去,在0:2的劣勢下逆轉勝負,竭盡全力戰勝強敵,守住東道主的榮譽,年齡方面也足以稱得上天才,随便拿上幾條拼在一起就是一篇成功的營銷文。
其實隻需要在這個比賽的成績上随意添上兩筆,想要讓她在社會和媒體中具備一定的名聲水到渠成,他隻需要稍微煽風點火一下,事情就自然會按照他們所需要的方向發展。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她就隻是靜靜地躺在那裡,難得有幾分能夠不那麼像刺的時候,目光從她臉上的傷口滑落到她垂放在病床的手上,最終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她的手上。
他不清楚時間流逝的腳步,能感覺到的隻是自己手心裡的這隻手清薄泛涼,手背上因為拳擊而留下的脫皮和傷口時不時倒刮着他的指腹。
直至今日,他還是回想起那個下午,她滿懷期待地擡眼看他,問他下周可不可以帶她去大文字山看日出。
他知道她并不是奇怪的小孩,之所以長久的緘默是因為先有了日複一日的孤獨與痛苦,所以總是小心謹慎,總是排斥一切,總是沉默寡言,因為沒有人讓她平穩地度過少年時代,沒有人教過她要如何去準确表述情感,于是她就這樣一邊被推搡,一邊被遺忘。
被攥在他手中的手微微動了一下,手指的指節蹭過他的指腹,他立刻收回手,換上平時的表情,平靜地看着她微微皺着眉,眼睫顫了兩下,終于緩緩地睜開了眼。
她盯了天花闆許久,無意間偏了偏頭,這才發現還有人坐在病床邊,眼中模糊的圖像在她多眨了幾下眼睛之後才緩慢地清晰起來。
面前的少年動作優雅地坐在那裡,雙手交疊着平置于膝上,漫不經心地瞥了她一眼,“醒了?”
“你......”她開口時覺得嗓子幹得發痛,往床頭掃了一眼,用手肘撐着床勉強将上半身靠在了後面的軟枕上,伸手取過玻璃杯喝了一小口水潤了潤嗓子。
溫熱的水流進口腔的時候她甚至感覺到了一陣刺痛,所以也沒多喝,握着玻璃杯問道,“你怎麼在這兒?”
“本大爺不在這兒,誰會在這兒?”他反問了一句,搭在膝蓋上的手敲了幾下,“宣傳的事情已經安排下去了,還是你的那個賬号,有幾張獲獎時的照片你自己在賬号上發送一下,之前攝影獎和這次的獎放在一起......這件事情交給本大爺,你不用擔心,準備九月份到冰帝的交換就夠了。”
她點了點頭,連應聲的力氣都沒有,閉上眼睛向後靠住了病床後的軟枕,“聯系一個記者去采訪一下芳崎吧。”
“芳崎智枝?”他聽到這個名字眉峰跳了跳,“受傷退賽的那個?她受傷退賽,你接替她的名額,還拿了冠軍,她會給你好臉色?”
雪之下并沒有因為他的話而動容,隻是淡然地說道,“她會幫我說話的。”
迹部盯着她的臉,似乎想從她的臉上看出些什麼來,但她像以往一樣的平靜無瀾,就連眸光都沒有異彩,他忽然站起身,高大的身影籠住了她,她擡起眼睑望向他,仍舊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