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NVS STUDIO店後的更衣室裡,山野千紗正滿更衣室地追着雪之下跑,手裡的衣架子在空氣中抖着,“你給我站住!這麼大的事情都能瞞着我!我一定要教訓你!”
雪之下隻能一邊繞着更衣室左躲右躲地逃跑,一邊回頭勸她冷靜一點。
“冷靜什麼冷靜!你去打那種比賽也不說提前跟我說一聲,你知道我看見你的名字出現在新聞上是什麼感想嘛?!”山野伸手将旁邊的假花裝飾砸了過去,雪之下手忙腳亂地接過假花放到了一旁的架子上,“這是道具,說不定還要用的,不要亂扔啊。”
“我管是什麼道具,你給我站住!我一定要好好收拾你,”她又砸了一頂假發過來,她隻能繼續慌亂的接過來擺好,“不要随便砸假發,整理起來很麻煩,葵姐姐會罵人的。”
“你個臭小鬼……”山野千紗還想再從旁邊取東西扔過去,更衣室的門就被從外面推開,她舉到一半的手停了下來,長谷川店長的目光掃過來的時候她急忙立正站好,“店長。”
“别鬧騰了,去工作吧,”長谷川伊織瞥了一眼拿着衣架耀武揚威的山野,随後對雪之下說道,“你跟我來一下辦公室。”
“好。”
山野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将手裡捏着的泡沫球放了回去,恭敬地鞠了一躬便擡腿從另一個門跑了出去。
雪之下跟在長谷川身後一路慢慢地走到了位于三層的店長辦公室,進門之後順手就關上了辦公室的門。
長谷川在辦公桌前坐了下來,神情嚴肅地問道,“網上的言論都看了嗎?”
“嗯,我知道。”
自從她奪冠之後就拜托迹部聯系社交媒體發了很多營銷文,再加上芳崎智枝的采訪,最近她的賬号一直都很熱鬧,有不少人都說曾經在VENVS STUDIO見過她擔任攝影師,所以猜測VENVS STUDIO雇傭童工的質疑聲最近也喧嚣了起來。
網上發生的事情她全都知道,甚至可以說,發展到這個地步正是在她的推波助瀾之下。
“我知道你不是那麼魯莽的人,在參加比賽之前就應該已經想到了會發生的事情,”她歎了口氣,擡頭看着牆上用來宣傳的諸多照片和文字,“你是怎麼想的?”
“人們對于突然冒出來的名人總是充滿揣測和懷疑,以及微妙的嫉妒,無法接受竟然有人這麼輕易地就在一夜之間跨越社會層級,所以他們會盡可能地去挖掘我的黑料,”雪之下緩緩地走到了窗邊,看着樓下街道上的人流,慢條斯理地說道,“放出一些黑料去讓他們知道,然後讓他們帶着憤憤不平的心情來抨擊我,長時間維持社會輿論的熱度,然後才通過證據自證清白,收獲更多人氣。”
“人似乎天生就喜歡聽别人的醜聞,越是成功人士的醜聞就越讓人感興趣,越是不斷被反駁,就越是想深究,而當這種情緒到達頂點的時候,在所有人的關注的目光之下,我會把真正的醜聞公之于衆。”
她低頭看着自己修剪得很整齊的手指甲,繼續風輕雲淡地說道,“過幾天會有人在網上發布我在這裡工作以及店裡雇傭童工的消息,到時候麻煩店長發布聲明,同時預告新推出的婚紗攝影系列吧。”
長谷川久久地望着她,無奈地搖了搖頭,“你的新系列進行到什麼地步了?設計結束之後還需要拍攝樣片,時間來得及嗎?”
提到這個,她終于覺得有些頭疼,擡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無力地癱下身子靠在了窗台旁,說話都沒了精神,“……會按時解決的,隻是我現在需要一點靈感。”
她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在窗棂上畫着圈,心思早就不知道飛到了哪裡去,長谷川看着她那副模樣,将目光移到了窗外。
布滿纏枝花紋的水晶燈在窗外熔金般的夕陽光映照中在地面落下渺渺的光斑,光線迷亂而璀璨,讓人恍若置身于迷宮幻境。
空調持續運作的悶聲和加濕器咕噜噜吐着白騰騰的氣相互纏繞在一起,雪之下仰頭看向辦公室的天花闆,隻聽到長谷川有些抑啞的聲音,“攝影不是冰冷的構圖和技術,鏡頭需要有愛與關切,這是你之前說過的話吧。”
“以前的你在進行婚紗攝影的時候還會發自内心的為他們感到高興,也會感同身受地去感知幸福,那時候的你設計出的每一幅作品都是有生命力的,可現在你還能找到那種感覺嗎?”
她沉默不語,隻是指甲劃過了大理石窗沿,留下一陣刺痛。
“你其實自己也明白吧,你現在缺少的不是靈感,是發現幸福的能力,或者說,是失去了愛的能力,對于幸福和愛的幻想已經在這幾年的工作中耗盡了,而現在的你沒辦法再繼續幻想新的幸福與愛。”
“人是……沒有辦法想象自己從未見過的東西的。”
像雪之下那麼聰明的人又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樣的情況呢。
謀劃算計和掣肘太多,以至于看到别人的幸福都隻覺得不真實,下意識地想要避而不見。
不想主動社交,不會經營親密關系,将所有的人際關系化成簡單的黑白色彩,隻有刻闆的“誰對我好我對誰好”這樣的直白邏輯。
因為生存的空間太狹窄,根本容不下她浪費精力去幻想所謂的新的“愛與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