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熟悉的聲音,楚拂樓眸光微閃,瞬間卸去力氣,拉着楚思語的手将自己往外甩,衣袂飄飄墨發飛舞,如輕盈的霧,似易散的雲,美而破碎。
蕭述清心都提到嗓子眼,生怕給小孩摔壞,幸虧死東西甩的挺準,把人丢他懷裡了。
“沒受傷吧小乖?”他擔心的扳着他肩膀上下打量,“她沒打到你吧?手疼不疼?沒脫臼吧應該,她把你甩恁大一圈,吓壞了吧?”
小孩身形消瘦,皮膚蒼白到病态,長着張“妖豔賤貨”的臉,實則就是朵可憐小白花,輕輕一皺眉,委屈又無辜。
楚思語反應過來,立馬尖聲反駁:“我沒有甩,誰碰她了?我根本就沒動。”
少女聲音刺耳,表情刻薄,懷裡的人被這架勢吓到,依賴地瑟縮着靠近,輕攥住蕭述清的衣襟,楚楚可憐道:“哥哥,她好可怕。”
蕭述清一聽,火更大了。
成婚以來将近二十來天,楚拂樓從沒在他面前哭過,這什麼b玩意兒當着他的面還敢這樣,給小孩都吓出哭腔了。
他把人護在身後,彎腰撿起剛才楚思語用的長鞭,清晰聞到上面的辣味。
小小年紀,玩這麼陰,真是欠教訓。
再說這什麼楚三小姐的聲音,他頗覺耳熟,在腦海裡扒拉半天,終于想起她就是成婚那日在門口起哄唱衰蕭述清不滿婚事的人。
當日他可記得清清楚楚,那女聲借着人多眼雜渾水攪得起勁。
“新仇舊恨”加起來,蕭述清看楚思語的眼神都像紮釘子:“楚三小姐,我來跟你聊聊如何?”
他甩了甩長鞭,伸出兩根手指:“你如此大動肝火無非兩點原因,其一,侍從毀壞你的新衣;其二,他抵死不認錯,直言無過。”
蕭述清平時總愛笑着跟人說話,漫不經心或是吊兒郎當,渾身透着散漫的無所事事,見人就搭話,甚少面無表情。
成婚當日說得天花亂墜,過門第二日敬新夫茶,楚思語又目睹他句句搪塞祖父,怼得她爹和三伯都閉上嘴,确實引人側目,卻也沒把他放在心上,左右是商人之子,光呈口舌有何用?
現下見他如此利落的認下罪狀,連帶那冷臉對她也沒甚威懾。
想到這,楚思語方才發怵的心情恢複平靜,嬌氣道:“那可不是簡單的新成衣,是我要參加仲秋宮宴的,用料是我娘花大價錢買的軟煙羅,你知道那一匹布多少錢嗎?”
布料成衣這些東西蕭述清确實了解不多,但直覺告訴他,他娘給小乖做的成衣布料應該更好。
他問:“詩禾,蕭府送來的成衣用料如何?”
“回姑爺,蕭府送來的成衣用料是上繞城時近新興的月華錦。”
“軟煙羅和它哪個好?”
詩禾不敢回話,蕭述清明白了,猜測果然成真。
“你這是何意?”楚思語表情難看,“就算軟煙羅不如月華錦,照樣名貴。現如今衣服毀壞,你不言賠償,反比較布料究竟安的什麼心?”
蕭述清笑眯眯地說:“賠啊,我何時說過不賠三小姐新衣服了。”
“為示誠意,我到時會派人送給三妹用月華錦所做的成衣,保準讓你在仲秋宮宴上大放異彩。”
沒料到他話鋒轉的這麼快,楚思語反應過來便滿意的笑,順便斜了眼跪在地上的止川,意有所指道:“還是大姐夫明白人,不像大姐耳根子軟,被惡仆教唆,做事老是拎不清。”
許是太開心,她連稱呼也極上道的換過來,并沒讓人覺得親近,隻是膈應得緊。
止川擡起眼皮,又垂下眸子,神情暗諷。
蕭述清手裡把玩着長鞭,散漫應答:“是啊,三妹才思敏捷,恩怨分明,想來在此之前應該能滿足姐夫我一個條件吧?”
“什麼條件?”楚思語沉浸在即将收到月華錦成衣的喜悅中,并未多想。
他說:“那惡仆弄壞的衣服,可否讓我瞧瞧?”
楚拂樓似乎猜到他的意圖,默不作聲地看戲,他喜歡看蕭述清說話做事,張牙舞爪得像隻狐狸,獨具小動物的莽撞與機警。
楚思語的貼身侍女端起托盤走近,布如其名,手感軟和似煙波橫霧,似天青色雨蒙蒙,奈何衣襟處沾染幾點灰褐色的泥,頓時将美感大打折扣。
但若小心處理,之後還是能繼續穿,看她侍女拿放的十分小心,可見楚思語想留着以後穿。
蕭述清撇撇嘴角,一鞭子直甩侍女的手臂,侍女痛呼出聲,當即甩開托盤,如霧般層層疊疊的紗掉落在地,被兩鞭甩裂。
“哎呀,我好不小心,鞭子怎麼自己動啊?”他裝作控制不住長鞭,實則趁着楚思語發懵,目标明确将那兩個粗實嬷嬷狠甩十幾鞭,院裡頓時響起陣陣慘叫聲。
變故就在一瞬間,楚拂樓猜到他會親自毀衣,卻沒想到他直接動手。
差不多夠數了,他停下,拎着長鞭緩緩走向楚思語,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後者吓得直結巴,質問他的聲音都在發抖,生怕蕭述清動手打她。
“蕭蕭、蕭述清你敢!我……我爹不會放過你的,你、你想幹什麼?别過來!你你你走開……”
直到退無可退,她吓得癱坐在地,楚思語驚恐意識到,蕭述清是真的敢對她動手。
“趕在仲秋宮宴前,我會讓人給你送來新成衣,三小姐隻需記得,此事無論鬧開到老侯爺面前,亦或咱們私下解決,蕭某都樂意奉陪。”
“至于你爹會不會放過我?”他歪歪頭,神情輕快,“哼哼讓我們猜猜看,究竟是誰讨不到好處呢朋友?”
蕭述清邊收長鞭邊蹲下跟她說話:“楚思語,今日之事你最好長點教訓,明白誰是你不該得罪的人,下次,就要小心你自己的臉蛋了哦。”
他用鞭柄拍拍楚思語的臉,眼眸彎彎毫無笑意,淺色瞳孔裡映着她狼狽的身影,沒有半分波瀾,長鞭被随意丢進她懷裡。
身後,楚拂樓不着痕迹的挑挑眉,小狐狸耍起狠還挺拽。
下一刻,拽兮兮的人轉過身滿臉歉意道:“小乖,對不起,都怪我來遲,下次這種事你一定要提前派人跟我說,我陪你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