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那位營銷是你高中同學,還學習委員,聽起來像是成績不錯?”曹文生狀似無意地問。
姜野單手把着方向盤,嗤笑着反問,“你們班學渣當學習委員?”
曹文生無奈,姜野不愛說話,但一說話嘴挺損,也就自己受得了他。
“我這不是關心你嘛,怎麼?你倆有過節?要不要兄弟幫你處理了?”
四面的車窗大敞開,風呼呼地往裡灌,把人的心都吹起來。
“不用。”
曹文生點點頭,“聽說他就一高中文憑,這年頭可不好找工作,難怪出來當鴨子,你還拿A大畢業打趣人家,估計往後會被同行笑話死,照理說你們尖子班的學霸不應該混成這樣,高考失利嗎?瞧我這記性,當時你都出國了,哪裡知道班裡同學的事情……”
風把曹文生的話吹成無數個碎片,仿佛一個字都未落進姜野的耳朵。
直到掐着煙的手指感受到熱辣辣的燙意,僵硬的手指才蓦地松開。
煙頭帶着猩紅的火點快速滾向後方。
曹文生不知什麼時候閉了嘴,他瞥了眼姜野陰沉沉的臉色。
轟隆隆的車廂裡有種詭異的死寂。
曹文生抽出姜野的煙,放在鼻端嗅了嗅,緩和氣氛,“水蜜桃這麼騷氣的味道,前任裡有這款?”
姜野冷哼一下沒理會。
“買瓶水,陪你打了一下午高爾夫,連口水都沒喝。”
姜野打了方向盤,駛向路邊的便利店,“奧灣199的水不喝,來這破地方喝兩元一瓶的,曹老闆是懂得節約成本的。”
“野子你這張嘴真損!”
越野車霸道地橫在便利店門口,撞翻好幾個堆在門口的空紙箱。
“哎,對面有停車場……”
收銀員看着進來的兩位高大英俊的男人,頓時住了嘴。
曹文生撿了兩瓶水,一瓶丢給姜野。
掃碼時笑着沖收銀員說,“馬上走,美女别趕人。”
收銀員紅着臉點頭。
兩人站在門口喝水,順便吹吹免費空調。
不同向木他們,曹文生跟姜野幼兒園就認識,兩人從小一起長大,知根知底,在曹文生印象裡,姜野最有少爺命,但最沒少爺的臭脾氣。
十多歲一個人住幾百平的豪宅。
但不穿名牌。
曹文生以為他穿的什麼小衆品牌或私定,主要臉太帥氣質出衆,沒有logo的白體恤挂在身上挺有潮流氣息。
“路過一個攤子買的,十元一件,看着挺吸汗,讓老闆把庫存送到家裡。”
十多歲的姜野叼着一根煙,漫不經心地說。
他天生微笑唇,似笑非笑。
加上半真半假的玩笑語氣,有種壞透了的痞勁兒。
那時候起,曹文生就有種感覺,姜野做什麼事情都不奇怪,等後面發現他玩機車,技術高超,大家都驚訝興奮時。
曹文生内心有個聲音會不自覺的冒出來:這算什麼。
唯獨酒後迫人,讓姜野身敗名裂的這件事。
曹文生有種詭異的違和感,他不覺得姜野會做出這種事。
但它真實存在,像一道醜陋的疤痕,橫亘在姜野漂亮的軀體上。
并随着姜野的回歸,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危險感。
姜野跟家裡鬧翻肯定跟這件事有關,但曹文生記得早些年姜野跟家裡的關系也一般,不過那時候姜野還不會對姜興修直呼其名,曹文生覺得自己杞人憂天,姜野回歸說明跟父輩和解。
一家人哪有過不去的仇怨。
但曹文生覺得姜野拉他入澄江項目的事情進展得太順利。
細思後又找不出問題,姜野需要人幫助,他肯定是最佳人選。
不僅兩人間的關系更親厚,曹家的實力也不容小觑。
甚至看出姜野沒有拉向家和孟家的意圖時,曹文生心中還閃過一絲竊喜。
曹文生壓下心中的疑慮。
“農場第一桶金真的假的?”無論多麼成功的商人,對于第一桶金總有着莫名情懷,也能摸到這人的真實能力。
冷風一陣陣吹着,夾雜着外面的熱浪,有種奇異的舒适感。
日頭很大,将威風凜凜的黑色越野照得漆水噌亮。
周身籠罩着光彩奪目的光。
像一頭威武的巨獸,守在狹小的洞口等待獵物。
遠處有積雲層,顔色烏黑。
傍晚可能會落雨。
姜野背着光,吐出一口煙,眉目模糊。
“怎麼想到問這個?”
“好奇,我又不是木子他們,一兩句話就被你騙過去。”
姜野吐出一口煙,輕慢的煙霧裡,眉目散漫,“白天充大爺,晚上躲被子裡啃饅頭,爺爺介紹點資源,差不多就這樣,不過若是饅頭還好受點,聖疊戈的面包總一股奇怪的辣味。”
姜野的身後果然站着姜英哲,難怪打聽不出他的去向。
曹文生松開一口氣,本就不多的疑慮緩緩散開。
姜野垂眸,曹文生的懷疑在他的預料裡。
再牢固的友誼隔着六年的時間鴻溝也所剩無幾。
他有應對措施,并不着急。
黑沉沉的眼底卻閃過幾個模糊的畫面。
滾燙的辣醬淋入墨西哥裔美國佬的眼睛裡。
強壯的男人像垂死的動物在地上翻滾。
破敗肮髒的屋内像料峭的寒冬。
窗外卻是一望無際的豐收盛況。
至于爺爺的資源……兩名身強力壯的黑人保镖。
美其名曰:保護他。
姜野眼底閃過嘲諷的笑意。
“舊城區改造涉及很多普通人的利益,稍有出錯容易談不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姜野以投資人身份參與澄江項目,并非隻拉動資金這麼簡單。
今天跟幾位領導碰面,曹文生看出上面是想将這個項目全權交給姜野。
就不知是姜英哲的意思,還是姜興修的意思。
姜野比曹文生高半個頭,越過曹文生看見拐角處一個人抱着幾個空紙箱搖搖晃晃地走出來,紙箱過于巨大,顯得下面兩條腿又細又長。
空紙箱而已,仿佛下一秒就會被壓倒在地。
怎麼這般弱雞。
姜野收回目光,“先把改造的消息放出去,就說上面很重視,不過是青山區。”
青山區緊鄰五嶺區,并不在改造計劃裡。
一般情況政府不會提前放消息,擔心引發一系列不穩定因素。
姜野這是聲東擊西?
眼紅拆遷款的五嶺區民衆便不會漫天要價。
曹文生正要細問,姜野突然停下腳步。
那隻弱雞終于不堪重負,連人帶紙箱摔在地上,露出一張汗涔涔的臉,不知是太熱還是淋過雨,整張臉紅得有些不正常。
他有些吃力地爬起來,将散落的紙箱移到旁邊。
看樣子打算将成件的飲品分裝到剛才抱過來的紙箱裡。
不會找些輕巧點的紙箱?
不是放棄學業也要在酒吧賣嗎?
為什麼出現在這裡?
天邊的黑雲湧動,姜野的煩躁更甚,手指不受控制地搓捏起來。
好像被發小懷疑試探産生的戾氣,在閃回幾段血腥暴力的畫面後,後知後覺的在姜野的情感上産生強烈的刺激。
那人做事一貫麻利,與其沉默寡言的性格截然相反。
但從昨夜重逢起,對方身上的暮氣就像一根刺橫亘在姜野心中。
又在刺目的陽光下插得更深。
說得正起勁的曹文生莫名看着姜野越過他朝後面走去。
回頭看見悶包子營銷時,蓦地睜大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