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謝涿以為甯安不會回答時,悶悶的聲音響起,“你不是說他很聰明。”
這次謝涿笑得很真心,逼迫甯安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願意給甯安生孩子的女生不知道有多主動,他一定要認識認識!
謝涿抻抻手,一臉随意,“我最近的煩惱已經告訴你了,作為好友間的默契,你是不是應該說說自己煩惱什麼?”
很多時候,甯安都覺得謝涿會讀心術。
看着甯安一臉詫異又躲閃的表情,謝涿内心的愉悅到達極緻,哎呀,人夫小兔兔快急了。
聽清楚甯安面臨住處的煩惱時,謝涿差點翻白眼,“我當什麼大事,我一個人住,要不你搬過來跟我一起住。”
甯安想都沒想搖頭拒絕。
謝涿隻有Mu這份工作,大多時候都過着日夜颠倒的生活,甯安帶着孩子,還是個有着聽損的孩子,無論是生活習慣還是作息時間都有很大出入。
甯安不習慣給人添麻煩。
但他給出一個不傷害友誼的回絕理由,“你住的太遠,以後小翼做聽訓不方便。”
謝涿沒有再勸,仿佛剛才的邀請隻是随口一提,“那也是。”
甯翼拉了拉甯安的衣角。
甯安順着甯翼的目光望去,巨大的摩天輪正緩緩轉動。
謝涿卻先兩人一步站起來,在半空畫了個大大的圈,“小翼要坐摩天輪,小涿哥哥也喜歡,我們一起去吧!”
謝涿誇張地使用着嬰兒體語言,并不是為了讓甯翼聽清楚,而是單純覺得這樣很有趣,所以從一年前認識這對父子後,特别每次跟甯翼碰面,都會很誇張的說話,并比劃自創的手語,搞的像在舞台上表演的芭比娃娃一樣。
甯安替他羞恥。
甯安轉頭,躲過這個羞恥期。
好像每個人遇見摩天輪都會變得有些不同,前往摩天輪的路上,謝涿有些亢奮,一路拉着甯翼叽叽喳喳。
摩天輪在遊樂園的最角落,一路穿過茂密的景觀和各類遊戲設施,都能感受到它的無所不在,并随着距離的靠近,有種被籠罩的幸福感。
或許在許多人眼裡。
摩天輪代表的就是幸福。
果然,謝涿壓着雀躍的聲音跟甯翼嘀咕,“小涿哥哥的初吻就是在摩天輪上送出去的呢!”
“現在想起來都激動得想叫,對方真的好高好帥……”
甯安從未坐過摩天輪,曾經他也幻想過,如果有一天手裡有了積蓄,第一個想實現的願望就是坐一坐摩天輪。
但是那天之後,摩天輪并不是幸福的代名詞。
或許依舊是,隻是跟甯安無關。
姜野掐煙的動作戛然而止,曹文生最先察覺異常,順着姜野的目光望過去,隐約看見一個清瘦的身影隐藏在花園深處。
他接收到姜野遞過來的眼神,不動聲色吆喝着朋友們回房間喝酒。
那名漂亮的男生遲疑片刻,還是轉身離去。
姜野沒有立馬走過去。
他這一生太過平順,幾乎沒有遇到挫折。
最大的挫折就是初中畢業時,父母希望他出國讀書,畢竟他們的根基在國外,但姜野不想出國,說不出原因,大約父母太忙碌,缺少陪伴的他并不覺得去了國外就能好多少。
而這裡有許多朋友。
那時正值叛逆期,初中後就搬到頂層豪宅獨居的姜野第一次向父母低頭,想在國内繼續讀高中和大學。
那時候的他或許潛意識想向父母證明他很優秀,不是圈子裡不學無術的那群孩子,隻要他足夠優秀,忙碌的父母是不是會将目光分一點到他的身上。
為了說服父母,他承諾中考靠自己的力量,如果不能考進市前三的公立高中,就老老實實去國外。
他以為要抗争一下,沒想到父母很輕松就答應他的要求。
姜野并未獲得争取成功的喜悅,反而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憋屈淤積在心中。
這些不明的情緒,經過三年,已經被姜野看得很淡。
曾經叛逆暴躁的少年似乎也被時光撫平。
漫不經心的姜野很有耐心等待躲在角落裡的小兔子自己走出來,甚至很有耐心地點燃一支煙。
他靠着欄杆,微微仰着頭,任由夜風拂動他的發梢。
他在心中默念一二三,數到十如果小兔子還不出來,他就會失去耐心不再等待。
就像兩年前跟對方承諾的,要是再有人欺負他記得來找野哥,但是小兔子沒有來,姜野就會将這個人徹徹底底抛到記憶的角落。
七、八、九……
姜野掐掉香煙,準備起身離開。
那個影子動了,他走得很慢,好像很費力的樣子。
姜野這才意識到自己還沒想好該怎麼解釋剛才的那些對話。
無心?
算不上。
有意?
也不是。
找個什麼理由呢?
小兔子終于從陰影裡走出來,臉上沒什麼難堪的神色,甚至有種被發現的驚慌和小心翼翼,他擡頭迅速看了姜野一眼,又低下頭。
但那一眼,姜野發現甯安的淺琥珀色瞳孔很漂亮。摩天輪的燈光遙遠似星辰,卻在他眼底一閃一閃。
姜野想再看清楚些,微微垂下頭。
卻聽見對方說,“太晚了,我要回去了,今天謝謝你款待我。”
不等姜野回答,甯安擦身離去。
甯安望着窗外的夕陽,紅色的一團,很美。
手指被拉了拉,甯翼指着極遠處靠近夕陽的天空。
明亮到還有些刺目的光線中。
一架飛機漸行漸遠。
甯安回過頭對着甯翼低聲卻清晰地發出‘飛機’兩個字。
甯翼認真仔細地看着甯安的嘴唇,沒有回應,目光再次投向窗外那架越飛越遠的飛機,仿佛奔向落日。
甯安捏着甯翼肉肉的手掌,忽然有些明白‘幸福’的含義。
它不一定是濃膩的夕陽色澤的甜蜜滋味。
但是肉肉的,軟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