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到頭頂的目光能盯出一個洞。

好半晌，對方發出嗤笑的聲音，“新工作适應的真快！”

甯安沒有回答，收拾幹淨自己，輕聲詢問可不可以離開。

姜野手裡多了一樣東西。

那張五萬元的欠條。

甯安垂着頭沉默片刻，“什麼時候能還我？”

姜野輕笑，“學習委員最擅長的科目不是數學嗎？兩百一次，五萬的欠條，你說要多少次？”

甯安默算，他以為姜野不會這麼一闆一眼。

算完後，洞口的那條亮光隻有頭發絲細。

“還不下車？等着我送你回去？”

姜野突然坐起來，一臉趣味地看着甯安，“也不是不可以，那就不是這個價，扣去油費和服務費，你可能……”

甯安猛地後退，抵着門一臉驚懼地看着姜野，又迅速垂下眼睛，他的聲音依舊很輕，“下次能不能把車停遠一點。”

“你在命令我？”

這次甯安不再遲疑，搖搖頭迅速推開車門溜了下去。

側身的瞬間，姜野覺得他真的很瘦。

仿佛一張紙片，薄薄地順着門縫滑出去。

淩晨兩點，訂單依舊為零的甯安打卡下班。

明天休息，他要帶甯翼去做聽訓練習。

順便請秦緻知吃頓飯。

聽訓已經進行一周，讓甯安意外的，這次甯翼很配合。

這是甯安最近聽到的最好的消息。

大約聽訓老師就是秦緻知，更加了解孩子聽損的處境。

甯安無法接送的兩天，秦緻知中午時趕到蒲公英接走甯翼，做完聽訓後讓甯翼待在她的辦公室玩耍，等到六點下班再把甯翼送回到蒲公英。

秦緻知很喜歡甯翼，第二次聽訓就向甯安要了樂高和一隻小金毛玩偶。

甯安并不會特意提起家裡有這麼一隻玩偶。

甚至甯安自己都說不清在離開蒲公英直到生下甯翼的那段時間，為什麼會帶着這隻玩偶，而這隻玩偶并沒有帶給他什麼快樂的回憶。

這隻玩偶很長時間都擠壓在行李箱裡。

等他回過神，小金毛已經成為甯翼的安撫劑，在甯安無數次為了工作離開甯翼時，小金毛都很好安撫住甯翼。

“他在紙上畫了一隻小狗，我猜測你們家有這麼一隻玩偶。”秦緻知的眼神很溫暖，她的養父母都是高知，雖然領養時間不長，但良好的家庭氛圍一直在滋養這個曾經被遺棄的女孩。

甯安隻好将小金毛跟樂高一起裝好交給秦緻知。

除去這件事，甯安還要回去跟高院長商量一些事情。

他擔心接送甯翼的路上被人看見，曹文生打聽過往的事情讓他産生危機感。

是曹文生自己好奇，還是姜野的意思？

甯安無法分辨，就像他不明白六年後為什麼還會被姜野找上。

但六年前不也是這樣嗎？

莫名其妙地邀請他去參加畢業晚會，莫名其妙出現在他回家的路上，又莫名其妙送他一隻小金毛。

機車一路朝着山頂疾速行駛。

青山的山道都是大彎，路況比較野生，非常适合飙車壓彎，是許多機車愛好者的天堂，進入半山道，騎機車的多起來。

但姜野帶着甯安超了一輛又一輛。

他不僅速度快，技術也精湛，特别過彎道時，甯安覺得整個人幾乎貼近地面，仿佛下一秒就會摔出去，他吓得閉上眼睛，什麼都不敢做，本能地抱緊姜野，融為一體。

直到機車在一片開闊的空地停下來。

姜野開得很興奮，摘了頭盔将有些淩亂的發絲撸順。

一輛機車在他旁邊停下，打開護目鏡露出一張大叔臉。

“帶人還壓彎，技術又進步了？”

大叔看了眼還緊緊抱着姜野的人，正要打趣是不是女朋友，瞥見平薄的上半身頓時噎住。

姜野起身時才發現沒對勁。

甯安的四肢僵住了。

大叔幫着姜野将人取下來，又是搓腿又是揉手，甯安急得不得了，但是開不了口，等血液回流上來，才趕緊搖頭表示他沒事。

“第一次坐機車？還坐姜野的，你小子膽子真大。”

甯安聽不清大叔的調侃，眼睛一直盯着姜野。

直到護目鏡被打開，遲緩的反應讓他沒法快速移開目光。

姜野笑得快直不起腰，“沒事吧！”

說不了話，甯安搖搖頭。

十八歲的甯安不僅瘦，個子也隻有一米七出頭。

頭盔戴在他身上，像隻套着大頭的娃娃。

他快速的擺頭，頭盔一動不動。

這下連旁邊的大叔也笑起來，哪裡來的小子，怪可愛的。

姜野的目光深起來，微笑着看着甯安。

在甯安驚訝的目光裡，上前一步微微彎下腰，将人擁進懷裡，安撫地拍了拍他的後背。

這個擁抱很短，但甯安覺得很溫暖。

之後很多年，甯安都喜歡這樣擁抱甯翼，甯翼反饋給他的是很喜歡。

對于甯翼配合聽訓練習的事情，甯安一定要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并安撫地拍拍他的後背，不知道甯翼又會回饋給他什麼。

甯安莫名有些期待。

沒有看見姜野的車，甯安的心情更加輕松。

他現在迫不及待地想回家。

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然後久久再無動靜。

謝涿發信息會一條接一條。

楊經理會直接打電話。

淩晨兩點的夜道，離開Mu已經有些距離。

甯安僵硬地停下腳步，目光遲鈍地搜尋，直到轉身看見身後五十米的距離遙遙墜着一輛SUV。

無聲的，詭異的。

像夜間狩獵的猛獸。

SUV停下來，車内的燈瞬間亮起。

姜野趴着方向盤，饒有興緻盯着他的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