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長的手指輕輕擡起甯安的下巴。
漆黑的眼睛眯成一條危險的長縫。
暗綠色的光影裡,利落的下颌線像冷硬的刀刃,劈開地獄之門,他輕輕地詢問,“剛想出來的新的勾.引手段?”
甯安慌亂搖頭,眼睛無處安放。
姜野啪地按滅浴室的燈。
整個空間陷入徹底的黑暗,隻有房間裡透着微弱的光源。
姜野像一隻巨大的怪物,在甯安面前蹲下來,強而有力的手指鉗住他的下颌,傳來鑽心的痛。
甯安想起甯翼一次次看着他傷口的目光。
他強忍對姜野的恐懼,掰住姜野的手掌,“不要…留痕迹。”
姜野發出低沉的笑聲,“影響你晚上出去賣?”
“求你了。”抽氣聲帶上哽咽的顫音。
令人疼痛的力量驟然消失,姜野貼得更近,順着甯安的脖頸,冰冷的唇一路暧昧啃咬到甯安的耳朵附近,他的聲音近乎結了冰。
“知道我今天見了誰?一個我很厭惡很痛惡的人,他喜歡玩弄别人的人生,看着别人求而不得痛苦不已,但是我卻不得不在衆人面前恭敬地叫他一聲‘父親’,甯安你知道的,我一直都恨他,我回來就是為了處理他,所以你最近乖一點,安靜一點,不要做無謂的事情,那麼這段時間我也不會找你的麻煩。”
淅淅瀝瀝的水流帶着陣陣霧氣。
把姜野鋒利的五官弱化了一些。
可能是重遇以來,他第一次在甯安面前表露内心真實喜惡,讓甯安徒生一絲勇氣。
而沒有分辨出語氣裡的警告成份。
甯安顫顫巍巍望過來,“那我呢?什麼時候放過我?”
姜野垂眸望着甯安,近在咫尺,似乎能看清淺琥珀色的虹膜,卻像一片金色海洋隔着他跟甯安。
姜野面部肌肉縱向抽搐了一下,臉上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我将這麼重要的秘密告訴你了,你希望我怎麼放過你?”
雖然是預料中的答案,但是被姜野這麼直白的說出來,甯安還是感到一陣絕望。
甯安捉着姜野的手,以一種近乎祈求的方式将臉頰貼上去,“你要怎麼懲罰我都可以,給我一個期限。”
溫熱的水一層層澆到兩人身上。
就像三伏天下下來的急雨。
“草,你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這樣會顯得我像個壞蛋,我知道你的情況,也不是生氣你去打工,就是看着那家夥一直指揮你,連水都不讓你喝,你都不懂反抗一下,很生氣好不好?”姜野不耐的語氣裡是藏不住的緊張和無措。
清瘦的少年笑起來,他想說今晚上打工是為了給你送份禮物,那禮物帶時鐘的,即便分别一年,對方應該也不會丢掉。
然後每次看時間都會想起自己。
但少年沒有開口,因為他從不為未做到的事情辯解,就像他很多次從門縫裡聽見高媽媽得到贊助時,她并不會像其他的職員那般高興。
長大後他才明白,口頭承諾的沒有任何用處,隻有當食物衣服真實地拉到蒲公英,并且搬運到房間裡,一切才作數。
他會再找機會賺取買下這份禮物的錢。
直到姜野收到。
姜野收到應該會開心吧。
既然開心,那麼中途經曆過什麼波折也就沒必要告訴他。
他送禮物的初衷就是讓姜野開心。
而不是讓姜野為自己遭遇的這些麻煩事而擔憂,甚至後悔自己做出的行為。
但是,甯安看着姜野,淺琥珀色的瞳孔映着萬盞燈火,“你才不是壞蛋,你是個笨蛋。”
姜野掐煙的動作一頓,有些驚訝地看着甯安,“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甯安開始朝遠處走,一邊走一邊回頭張望,但不像被跟蹤的那次那般緊張。
而是帶着明顯的笑意,淺琥珀色的眼睛彎成漂亮的形狀,如同他在院牆裡跟小朋友們玩鬧時一樣,帶着逗弄人的神态,“你想知道?不告訴你!”
甚至還得意地擡了擡下巴。
姜野丢掉煙,甯安眼見不妙想要跑,可他哪裡是姜野的對手,十來步就被姜野捉着腰提起來。
“你慘了,一會兒你哭都不行。”
甯安癢得不得了,悶着聲音直笑。
“不行了不行了,你别撓我别撓我……”
突然一陣急雨,正打鬧的兩人停下來望着天空,雨又急又大,哪怕是晚上,第一層雨下來也是熱的。
兩人間的熱情還有那些不知名的東西也一起被這場大雨淋掉。
甯安拉拉姜野的衣角,臉上的笑容和肆意的神态也一并收起來,“好大的雨,騎車不方便,把我送到最近的地鐵口你就回家去。”
潮濕溫熱的浴室裡。
姜野吻上對方,他想親吻對方很久,不是醉酒的時候,不是失控的時候,也不是洩憤的時候。
或許在那場十八歲的雨裡他就應該這麼做。
他吻得很深,吻得很窒息。
仿佛隻有這樣,長期得不到宣洩的情緒才能得到緩解,也能撫平看見甯安跪坐在浴室裡,慌張望過來的眼神時産生的變.态欲望。
他濕了,他全身都濕透了。
那個瞬間,姜野幾乎按捺不住内心想要摧毀甯安的暴戾心情,猶如一場海嘯,最終隻是變成一個眷念纏綿的深吻。
淅淅瀝瀝的水聲裡,隻有暧昧的親吻聲,還有粗重的喘.息聲。
激蕩着彼此的心。
讓人生磨砺出的堅硬外殼一點點酥軟。
甯安雙手抵着姜野結實的胸膛。
無論是姜野的吻,還是不斷冒着熱氣的水流,他都感到難以忍受。
他以為姜野會羞辱他。
甚至毆打他。
但唯獨沒有料到是這麼一個纏綿的吻。
仿佛他們深愛着彼此。
這不應該出現在他們之間。
它是不正确的。
就像被強行剝離雨衣後,下面根本不是幹燥的身軀,而是鮮血淋漓的傷口。
雨衣早已長成甯安的外殼。
“不要,姜野,我求求你,不要……”
甯安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祈求被聽見,還是姜野隻是吓唬他,對他根本就沒有興趣,姜野并沒有進一步行動。
他從甯安身上起來,脫掉濕透了的西服,走到盥洗池前,擰開籠頭。
似乎沖了很久,臨走前在門口頓了頓,甯安再次走出來,姜野已經不見身影。
他看着空蕩蕩的房間,無力地依偎在黑洞一般的房門前。
腦海盤旋着姜野臨走前的那句話。
“等我得償所願就放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