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瑤懷揣着孤注一擲的決然,将自己喬裝成粗使丫鬟,隐匿身份,朝着侯府那巍峨高聳的朱門走去。侯府仿若一頭蟄伏的巨獸,朱紅大門莊嚴肅穆,銅獅鎮守兩側,威風凜凜;門樓上雕梁畫棟,精緻繁複的雕花彰顯着侯府尊貴非凡的門第。可林瑤卻無心欣賞這奢華,滿心滿眼隻有那藏書閣中或許隐匿的林家醫典線索,仿若溺水之人瞧見救命稻草,哪怕前路荊棘滿布,她也定要闖上一闖。
林瑤前腳剛踏入侯府門檻,便看見老嬷嬷正氣勢洶洶地指使一個丫鬟幹活,這嬷嬷生得一副刻薄相,她身着一襲藏青色的棉質長袍,頭發梳成規整的發髻,插着一根檀木簪子,一臉嚴肅地掃視着這群新來的丫鬟,她雙手叉着腰,目光如刀,将侯府繁瑣規矩一條條、一款款砸向這群丫鬟們,扯着一幅尖細嗓子開始立規矩:“諸位新進來這府門,就得把耳朵豎起來,腦袋放機靈了,咱家的規矩多着呢,你們可都聽仔細咯!先說是晨起,天還沒透亮,你們就得起來,手腳麻利兒的先去後廚打水,要是耽誤了主子洗漱,仔細你的皮!走路也要有章程,在這深宅大院,腳得輕得慢,絕對不能噼裡啪啦跟敲鼓似的,吵了主子清淨定要挨罰。幹活時眼裡要有活,屋裡陳設蒙塵,物件擺放雜亂,都是你的失職!洗衣服的時候更得用心,不同料子要分開來洗,洗不幹淨或是殘留異味,一頓闆子更是少不了!”那聲音仿若尖銳利箭,直直刺入耳膜,吓得這群新來的丫鬟瑟瑟發抖,林瑤聽得心頭一緊,暗暗叫苦,這侯府規矩好似沉重枷鎖,瞬間便壓得她步履沉重,每邁一步都似有千斤之力。
初入侯府廚房,林瑤便撞了大運——碰上個暴脾氣大廚。彼時廚房内熱氣騰騰,爐火熊熊,大廚圓滾滾的身軀在竈台間來回穿梭,汗如雨下,正為籌備侯爺晚宴的食材忙得焦頭爛額。林瑤懵懂青澀,初來乍到尚不知深淺,瞧着衆人在廚房裡忙碌,隻想搭把手盡快融入,便硬着頭皮上前請教活計。大廚仿若被點着的火藥桶,二話不說,揮着手中湯勺就狠狠砸向她腳邊,鐵勺砸地,“哐當”一聲巨響,伴随着怒罵:“哪來的蠢笨丫頭!沒見我正忙?别在這兒添亂!”林瑤吓得臉色慘白如紙,身形連連後退,腳跟不穩撞翻了一摞菜籃,青菜蘿蔔咕噜噜滾了一地。
大廚見狀更怒,額上青筋暴起,仿若一條條蚯蚓蜿蜒,幾步上前揪着林瑤衣領,蒲扇般大手高高擡起,眼看就要扇耳光。林瑤眼眶泛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滿心委屈卻如鲠在喉,不敢吱聲。周圍小厮丫鬟們仿若瞧慣這般場景,投來冷漠目光,匆匆低頭各忙各事,無人敢上前勸阻,廚房内唯剩爐火噼裡啪啦與大廚粗重喘息聲。林瑤緊攥衣角,指甲嵌入掌心,默默咽下酸澀,心底恨意與不甘交織——若不是為了家族,怎會受這等窩囊氣!
緊接着,林瑤便被管事嬷嬷像丢包袱般扔到洗衣房。洗衣房内熱氣氤氲,彌漫着皂角與汗漬混合的刺鼻味道。管事嬷嬷雙手抱胸,睨着眼,居高臨下丢來小山一般的髒衣,尖聲下令:“日落前洗完,誤了時辰,仔細你們的皮!”林瑤望着那堆積如山衣物,深吸一口氣,埋頭苦幹。搓洗間,手指在粗布衣衫與洗衣闆間來回摩擦,不多時便搓得紅腫脫皮,指縫間隐隐滲血;腰背長時間弓着,酸痛似要斷裂,每直起身都仿若老妪般艱難。
好不容易洗完,林瑤還未及松口氣,管事嬷嬷前來查驗,一眼瞧見一件昂貴錦袍色澤黯淡了些,瞬間暴跳如雷。那錦袍乃侯爺出席重要場合所穿,料子上乘,繡工精妙,卻因林瑤不知需特殊洗劑,失了往日光彩。嬷嬷柳眉倒豎,手中長鞭“嗖”地揮出,幾下抽打在林瑤手臂、背上,鞭痕瞬間紅腫隆起,疼得林瑤倒吸涼氣,淚在眼眶打轉,卻隻能緊咬下唇忍下,下唇被咬出深深齒印,鮮血絲絲滲出。
暴雨剛歇,庭院積水未消,地面泥濘濕滑。林瑤抱着洗淨衣物匆匆趕路,滿心惦記着趕緊送回,莫再出差錯。心神不甯間,她徑直撞上迎面而來的一個人,她一擡眼,正是大家平時都在議論的侯爺,蕭逸塵。早就聽聞侯爺脾氣不好,喜怒無常,陰晴不定。她連忙低頭道歉:“都怪奴婢莽撞,沖撞了您,實屬無心之舉。還望您大人有大量,饒了奴婢這遭。”蕭逸塵一襲玄色錦袍,墨發束冠,劍眉星目間仿若凝着一層寒霜,透着拒人千裡的疏離,呵斥聲仿若冰碴:“莽撞!侯府規矩都學到何處去了?”聲音低沉卻極具威懾力,仿若重錘敲在林瑤心頭。
林瑤滿心委屈,卻深知此刻不能失态,屈膝跪地,身形微微顫抖,緊咬下唇:“侯爺恕罪,奴婢知錯。”低垂眼眸間,暗自認定這是個冷面閻王,往後行事愈發謹慎,仿若驚弓之鳥,稍有動靜便繃緊神經。
待夜幕籠罩侯府,萬籁俱寂時,林瑤拖着疲憊不堪、傷痕累累身軀回到下人居所。居所狹小昏暗,僅有巴掌大窗戶透進幾縷微光;屋内擺放幾張大通鋪,被褥破舊單薄。林瑤脫了外衣,鏡中肩胛、手臂淤青交錯,鞭痕、擦傷觸目驚心。她輕撫傷處,指尖觸碰肌膚,疼得身子一顫,淚水終于奪眶而出,簌簌滾落,打濕衣衫。
同屋丫鬟小玉嘟囔着:“你今兒個可真能惹事,連累咱屋都不安生!”說罷翻個身睡去,毫無同情憐憫之意。林瑤隻能默默咽下酸澀,把淚憋回,攥緊拳頭,指關節因用力泛白,心中暗自發誓定要在這侯府尋到醫典線索,早日洗清家族冤屈,擺脫這暗無天日的處境。她吹滅燭火,屋内漆黑一片,她躺在硬邦邦床鋪,閉眼假寐,腦海卻如翻江倒海,思索白日種種,侯爺冷峻面容、嬷嬷兇狠模樣不斷浮現,不知往後日子還要有多少磨難。
幾日後,林瑤被派去花園修剪花枝。春日暖陽灑下,花園繁花似錦,馥郁芬芳,彩蝶翩跹。林瑤手持剪刀,正專注修剪,卻不慎剪錯花枝,管事嬷嬷恰在此時路過,當即怒目圓睜,“真是蠢笨,連修剪花枝這等小事都做不好!”說罷,她擡手便要打。千鈞一發之際,一聲清咳傳來,侯爺蕭逸塵不知何時現身。嬷嬷瞬間收手,恭敬行禮,“侯爺好。”蕭逸塵目光掃過林瑤,神色未辨喜怒:“留下修剪,莫要再出差錯。”言罷離去。林瑤長舒一口氣,卻也疑惑侯爺為何插手,暗暗留了心眼,難不成自己那日莽撞,竟入了他眼?這份疑惑仿若種子埋在心底,悄然萌芽,而她在侯府的日子,愈發波谲雲詭,似有暗流湧動,未來等待她的,是更嚴苛磨難,還是意外轉機,一切尚不可知。
自那日出了修剪花枝的小插曲後,林瑤在侯府行事愈發謹小慎微,如同在薄冰上踱步。可命運似不願輕易放過她,偏要攪起更多波瀾。
侯府為迎接貴客,要籌備一場盛大花宴,上上下下都忙碌得腳不沾地。林瑤被分配到布置花廳的活兒,搬花盆、擺花束,一刻不得閑。沉重花盆磨破了她的手掌,新傷疊着舊痕,疼得她額頭冷汗直冒,卻隻能趁着無人注意時,悄悄甩甩手、咬咬牙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