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第一次。他這樣抱她。
以前無論怎麼胡鬧,都沒像現在這樣撒酒瘋,用不着他上手。
成年了,倒是越活越回去了,撒嬌撒潑的手腕愈來愈多。
被他一把抱起來,郁小麥第一反應是掙紮,劇烈的掙動中,瑪麗珍小高跟被甩飛。
郁景明把她抱得更緊,一雙有力的臂彎穩穩制服住她。
盛旭東本來站在邁巴赫邊待命,看時間愈來愈晚,正想進去問一句,一擡頭就看到先生打橫抱着大小姐穩步走來,大小姐還在不斷地撲騰,兩條腿在半空中又蹬又踹。
他大吃一驚,連忙打開後車門,伸手護住車框上方。
“郁景明,放開我!我不走。”
她嚷個不停。
郁景明一手控住她腦袋往自己懷裡摁,沉聲,“再動撞到頭了。”
郁小麥止了聲,扭頭看到眼觀鼻鼻觀口的盛旭東,這才察覺到丢臉,大小姐的嬌矜氣派一秒鐘上線,整個人安靜下來。
郁景明把她放進車後座,繞到另一邊坐進去。
車子啟動。
郁小麥整個人縮在座位裡,光溜溜的腳踩着座墊,抱住膝蓋,瞪他一眼。
郁景明把擋闆升上,問,“鞋子呢?”
“甩丢了呗。”
她很委屈似的,癟着嘴巴看他,“今天我過生日,你就這麼對我?”
“我怎麼你了?”
“你不讓我高興。”
郁景明看了她好一會兒,随後把手伸向她,妥協包容,“……過來吧。”
“做什麼?”
她十足嬌矜的派頭,一昂下巴,反問。
“不是想坐腿上讓我抱着嗎?”他淡淡地,“過來吧。”
郁小麥連忙越過扶手箱爬過去,生怕他反悔。
郁景明長臂一伸撈過她,把她安置在自己腿上。她側身坐穩了,雙臂抱住他脖子。雙腳蹬着車門。
接着,雙腳便被包裹進了溫暖的掌心。
她低頭看過去,郁景明一手握住她兩隻腳,指腹揉搓着想讓她冰涼的腳暖和起來。
她高興了,沖他嘻嘻笑。
郁景明失笑,“三歲小孩兒嗎?得逞了就高興。”
“我不管。”
她把臉紮進他頸窩,“哥你抱着我,我想睡會兒。”
他的懷抱寬大溫暖,讓她不由自主地往深處鑽。被醉意烘着,整個人又都被他的溫度包裹住,聞着他身上橡木與榛子的冷冽木質調香味,她一秒鐘睡着。
經過這麼一番折騰,她身上的定制禮服已經不成樣子了。
名貴的衣服最嬌氣。
蓬蓬裙擺被壓得起了褶皺,銀絲線飛出幾根毛絮,蝴蝶結長拖尾失去了原本的飄逸,裹胸也往下掉了幾寸。
郁景明擡手要幫她往上提一提衣服,手在半空中懸停一秒,随後卻是收了回來,拾起一旁的西裝外套給她蓋上。
他的胸膛與她的身體之間,隔着他的西裝外套。
他望向車窗外。
行道樹和對向的車輛平穩快速地往後退,車燈、零星亮着幾點燈光的寫字樓、各色霓虹,暈成一團一團模糊不清的光圈。
-
郁家老宅。
車子停在院門外,郁小麥還睡着,郁景明沒叫醒她,抱着她下了車。
主屋主燈已熄。
高大的男人抱着自己的妹妹,穿過昏暗的前院花園小徑。
四月天,西府海棠盛開,粉嫩瑩白一朵挨着一朵,在夜中,清香更甚。
主屋雙開大門緊閉,郁景明正要騰出隻手開門,門卻從裡面打開了。
是敏阿姨。
敏阿姨最疼郁小麥,大約是守着小燈熬夜等她回家。
一看眼前的情形,敏阿姨就睜大了眼,壓低聲音說,“先生,小姐怎麼了?”
“喝了點兒酒,睡着了。”
郁景明斜側過身,護着郁小麥的頭進入門内。
“我去熬點醒酒湯吧?這麼睡着明天起來會頭痛的。”
敏阿姨有點擔心。
“好。”
郁景明抱着郁小麥上樓。
擰開她卧室的門。
室内,幾盞小夜燈暈出昏黃的小小光圈,視野昏茫,僅能辨認物體的輪廓。
他把她放到床上,拉過被子把她蓋住。
她的手還圈在他脖子上,他握住她手腕想要把她的手臂拿下來,剛一動,她的手卻更用力地圈緊了,郁景明沒有防備,被那力量扯得往下栽,臉栽到她頭側的枕頭上,緊急之中,核心繃緊雙手掌心猛地撐住床單,這才沒有整個人壓到她身上。
她半夢半醒,嘟囔着叫,“哥哥。”
聲線又甜又嬌,夾帶着半醉的鼻音。
她過往撒嬌時也不曾發出這樣的聲音。
郁景明抓緊了床單,手背青筋凸起。
無聲的熱度在沸騰。
她又叫了一聲,“哥哥,抱着我。”
郁景明閉了閉眼。
昨兒前院的西府海棠剛一盛開,敏阿姨就折了枝拿進卧室給她插瓶。
此刻那清香在卧室内氤氲開來,夾雜着她身體的香味,一波一波溫熱香軟的氣息毫不講理地往他鼻腔裡鑽。
屏息也無效,那味道似是能鑽進他皮膚裡血液裡,順着脈絡一寸一寸往他全身蔓延。侵占他的神志。
緩了一會兒,他稍稍擡起頭,懸在她上方,輕拍了拍她的臉頰,“小麥,醒醒。”
聲音一出,是他自己都未曾料到的低啞。
郁小麥沒反應。
他又輕拍了一下。
小姑娘這才有了點知覺,慢悠悠睜開迷蒙的眼。
她一時沒能明白目前的狀況,愣愣地對上郁景明的眼。
那雙眼漆黑幽暗,讓人心悸。
臉與臉一上一下距離非常近,一呼一吸彼此交錯沖撞,空氣很熱,一種讓人心跳加速的燥熱。她茫然迷醉,本能地想扯衣服,想碰觸他。
“松開。”
他說。
這略顯冷淡的兩個字讓郁小麥驚醒過來,意識到自己的雙手正緊緊摟着他的脖子。
她把手縮回被窩裡。
他直起身,順手拾過自己的西裝外套抓在手裡,道,“起來換上睡衣,敏阿姨待會兒給你送醒酒湯上來,喝了再睡。”
他說話的語氣跟平日一般無二,可郁小麥隐約地覺得好似有什麼東西不對勁——他氣壓有點低。
像是情緒不太好。
郁小麥雖然平時對他胡鬧慣了,可他真發火的時候她是很怕的,就像以前在酒吧跟男孩子調.情的那次。
所以這會兒,她按捺下心中的種種疑慮不安困惑,乖乖說好。
郁景明轉身離開。
走出兩步,郁小麥坐起來,“哥哥。”
郁景明停下腳步,沒回頭。
“哥哥晚安。”
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