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才走了一半,商宮雀就借口馬要吃水,溜達到一處湖邊休整。
他帶着一個小厮,不知從哪掏出一片繡着花紅草綠的布巾,鋪在湖邊的石頭上,還拿出了三個茶碗,支起一堆柴火,放上青花瓷樣子的精緻茶壺接受毫不留情的炙烤,内裡飄來一股茶香。
看起來一點不像查案,更像是來秋遊的。
商宮雀半倚在石頭上,待那小厮給他倒上一杯香茗,便對杵在岸邊的另外二人招呼,“長陵、宜興來喝杯茶,這可是我特地從南方帶回來的。”
薛岫白卻不願靠近他,“出來查案,你帶這些做什麼?”
“這般嚴肅作甚,得一晌時賞一時花,何苦為難自己?”見薛岫白不喝,商宮雀便遣小厮遞了杯茶給關月鸢。
關月鸢被颠的久了,剛下馬有些腳軟,甚至覺得地面都軟軟的,若不是桉樹扶了她一把,恐怕要直接栽在地上。
她連忙道了一聲謝,接過茶杯一飲而盡。
商宮雀今日穿着件靛藍色的長衫,繡着大面積的青蔥玉竹,可他歪倒在石頭上,一條腿搭在另一條腿上晃呀晃,甚至頭下還有個精緻的玉制頸枕,懶散極了。
桉樹見狀,也在地上鋪了個長毯,喚薛岫白與關月鸢休息。
四匹馬栓在一塊,商宮雀的馬匹色黑較白麟的體型略小了些,被拴在白麟的身旁,此時不知為何兩匹馬競相擡高前蹄,像是要互相比拼一番。
“白麟。”關月鸢這時緩得差不多了,她騎了半天白麟,對這匹有野性還漂亮的馬起了濃厚的興趣,剛剛下馬時,她甚至還撫了撫它的鬃毛。見它開始變得煩躁,關月鸢便放下茶杯,自發地跑過去安撫。
将兩匹烈性的公馬栓在一塊,能有這般場景倒是極為正常。
把關月鸢支走後,商宮雀随手撿了塊石子,抛在手中玩,“為何帶着宜興郡主?”
“她非要來,若是不帶上,她就要自己偷跑,若是再出事……”
話未盡之詞,兩人都知曉,關将軍的愛女若是出了事,那關将軍還不得鬧翻了天!
"那她可知平樂村已經沒有一個活人了?"
“……當是不知的。”
薛岫白也隻是推測,她的神情與神态不像是知曉屠村一事,将軍府定然也不知道她偷跑了出來,不然身旁不能連個丫鬟護衛都沒有。
聽到此話,商宮雀一個彈起驚呼道:“那你還帶上她?若是一會兒哭哭啼啼的鬧人,可怎麼辦!”
一時間兩人都沉默下來。
薛岫白心裡懊悔,早知當時繞點路将她放在将軍府了,可能也是被她的眼淚迷了神,未想太多,現在可好,好大一個燙手山芋。
“不然你讓桉樹送她回将軍府?”
“不妥,桉樹根本奈何不了她。”
還未商讨完,關月鸢便已回來了,“一會兒到了村裡,能把白麟借我騎上一會兒嗎?”
若是讓小梅她們看見這般英俊的高頭大馬,指不定要羨慕成什麼樣呢。
“不可,白麟……”難馴,薛岫白話還未說完,就被商宮雀兩聲咳嗽打斷。
“宜興若是喜歡,叫她騎一騎怎麼了。”商宮雀瞥了一眼薛岫白,未盡之詞卻是:給她哄回去。
聽到自己的請求被贊同,關月鸢激動的擡起小臉,盯着薛岫白隻等他同意。
“随你,若是摔了,我可不管。”
關月鸢隻當他同意了,心中已經想好自己如何騎着高頭大馬帥氣出場,才能讓大壯他們争搶當她的小弟!
商宮雀趁機與關月鸢打着商量,“白麟難馴,若不讓桉樹牽着你走兩圈,先回将軍府亮一亮你的威風!”
“那可不行,我要先去平樂村!”關月鸢一聽,腦袋立刻搖得像是撥浪鼓。
“你要去村裡幹什麼?不然你告訴我們,我們過去幫你一塊兒辦了!不然你偷偷跑出來,家裡知道要着急了。”
五皇子把她當小孩哄,可她卻不傻,這是想方設法趕她回去呢!可都走到這了,她說什麼也要去一趟平樂村再說!
可她若直接說查案也不妥,他們定會覺得她在胡鬧,必須得想個他們辦不到的理由才好!
關月鸢拼命思索了一番,終于想到了由頭,“阿娘近日身體不适,就想吃放在村裡的腌醬菜,你們不知道地方,便是連我也要回去尋一尋的。”
商宮雀和薛岫白互相對視了一眼,看這樣子她定然不知平樂村發生了何事,這可怎麼辦?
商宮雀擠眉弄眼的朝薛岫白使眼色,想他說兩句話,勸上一勸,可這貨隻當看不見,隻盤腿坐着,甚至連眼睛都閉上了。
周圍水汽彌漫陽光一打,顯得薛岫白整個人飄飄渺渺,不似凡人。
關月鸢一擡眼便瞧見了這幅畫面,還沒等她多想,就見少年輕啟唇瓣,嫣紅色的唇一張一閉,說出來的話冰涼刺骨,“村子裡已經無人了,你去也沒用。”
無人?什麼意思?
難不成是旁的地頭有活,将平樂村的人雇去幹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