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抱歉。”随即,她從荷包裡取出兩塊銀子來,“拿去吧。”
“謝女俠,謝女俠,這些天實在是太感激您了,要不是沒有您,我家鶴兒估計早就堅持不下去了。”
“她可有好些?”
“多虧了有女俠您的照顧,總算請得起城裡的好郎中了。近來她咳嗽也少了,覺也睡得沉了不少,吃得也是越來越多了,都可以下床走路了......女俠,您真是我的大恩人啊......”說到動情之處,店小厮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了起來。
“如此便好。”說罷,她又大口喝了一口江南春。
她暗自想道,這江南春,還是不如京城的烈酒。
一杯白酒入肚,無論是北風的凜冽,還是暴雪的嚴寒,都能被這烈酒直沖鼻尖的辛辣驅趕到九霄雲外。
想來,放榜的日子在即,自己很快就能回京見老将軍了吧。
*
放榜日如期而至。
所有考生自這個清晨開始,都不由得将心提到了嗓子眼——除了福來客棧這三人。
您若要問他們對此次鄉試放榜有何看法,他們想必各有各的想法。
對林敦钰而言,他對自己是“關系戶”的事心知肚明,但也有着正常智力,到沂城之後,沒再像來的路上那般舉着自己的身份招搖過市。對他來說,放榜日實在無關緊要,不過是一張通往京城的門票罷了。他悠哉遊哉地起了床,将客棧裡最貴的餐品都點了一遍,由店小二送到房中食用。
唐栀則不如他那般淡定,前幾日還在潇灑晃悠,今早起來便覺胃口全無。經過突然的小腿抽筋與短暫的胃部痙攣後,他頓覺大事不妙,立馬跑到案前,給林梨寫信:
“娘子:見字如面。
“今朝放榜在即,渾身不适,兀覺天公有旨。如若落榜而歸(從此句開始之後為大白話版本),大不了等半年再考,或者做生意出。我就不信我一點做生意的基因都沒有!說不定我就靈機一動,整出個商業帝國,做得比唐氏茶業還輝煌呢!到時候,我就請我聰慧無比的娘子您來算賬,一個月給您發三百兩,不,賺來的錢全部都是娘子您的,而且可以想休息就休息,想工作就工作;看誰不爽就炒掉,看誰順眼就升職。
“我也不知道我突然在胡言亂語什麼,希望你可以把以上那些狂言妄語忽略掉,已經寫了這麼多不想再重寫了。算了,我還是老老實實等放榜吧。其實還沒吃早餐,餓餓。娘子你千萬記得要好好吃早餐。拜托拜托拜托老天爺喲讓我過吧......”
不久後,林敦钰重重地敲了兩下門,随後徑直走入唐栀的客房中:
“姐夫早,要一起吃早餐不?”
唐栀見這位雍容華貴的林少爺大步走近,連忙将封好的信件塞到了放在桌案邊的包袱裡:
“啊,阿钰早啊,好啊,我也還沒吃早餐呢。”
林敦钰手裡拿着被咬掉一半的雞腿,邊嚼邊問道:
“你知道孔兄......吧唧吧唧......有沒有起床嗎?我剛......吧唧吧唧......敲他門,沒人應。”
唐栀蹙着眉頭,面帶困惑地答道:
“孔兄嗎?這我真還沒注意到呢......有沒有可能是他沒醒?”
“姐夫,要不......吧唧吧唧......我們進去看看?不然我們這樣......咕咚(吞咽的聲音)......吃獨食好像不太好。”
不知為何,一想到昨日與季瑛的相遇以及夜晚與孔貞的對話,唐栀的心中就不自覺地升起幾分不安。
他幹脆地應道:“走。”
“咔”。
孔貞的房門被推開了,可裡邊的床上卻空無一人。床榻上的被子有着無規律的折角,明顯有被人睡過的痕迹。
唐栀見此情景,攥緊了雙手,緊張地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林敦钰手中拿着吃剩的雞腿骨:“可能是他先去等着放榜了?”
“可他的腿不是還沒好嗎?”
“對啊!姐夫,說的對啊,這也太奇怪了,難道是他今早起來突然好了?但也不該不聲不響地就走了啊。”
“不無可能,或許房中能找到些線索。”
話畢,唐栀與林敦钰開始仔細地觀察着周圍的環境——嗯,包袱帶走了,也沒有打鬥的痕迹,應該是自己離開的吧;等下,這茶水怎麼與昨夜的完全一緻?他走近桌子一看,在陽光的照射下,茶水表面的浮灰清晰可見。
這茶水,竟完全沒動?
照理說,為了方便無法下床的孔貞拿取茶水,他們早就特意将桌子挪到他伸手就能夠取到茶水的地方。這麼多個時辰過去,難道孔貞絲毫不覺口渴,滴水未進?
爬到孔貞床頭研究的林敦钰突然說道:
“姐夫,我看到一個奇怪的标記。”
聞言,唐栀看向他用雞腿骨指着的地方——刻着六道中間有着一短短間隔的橫線。
在反應過來的瞬間,唐栀不禁屏住了呼吸。
陡然間,整個世界都停滞了。
坤卦。